蘭因·璧月(100)_傾泠月

一〇〇

　　"聽說這離三絕自小便長在離芳閣，十四歲掛牌接客，姿容不凡又琴舞絕佳，不但成了華州城的花魁，更因那……嗯……什麼的功夫厲害……"宇文洛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糊著，"男人一個個趨之若鶩，她的名聲很快便傳遍了皇朝，聞名而來的男人可謂絡繹不絕。而這離三絕不但貌美，人更聰慧，十多年下來，不但離芳閣成了她的，還將離芳閣開得遍佈皇朝各州。"

　　"大哥，你剛才不是說過她不懂功夫嗎，現在怎麼又說她功夫厲害了？"寧朗插口問道。

　　他這一問，問得魏山兒滿臉通紅，魏西來嘿嘿悶笑，蘭七搖頭歎息，明二閉目微笑。宇文洛面色一窘然後一紅又一惱："我說話時你不要插嘴！"

　　寧朗看眾人神色，便知自己又問錯話了，可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只得無奈地撓撓腦袋，不再出聲，靜聽下文。

　　"淺碧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外仙園呢？"蘭七忍不住感歎一聲。

　　"那裡……"甯朗一聽蘭七問起淺碧山不由得來了興頭，很想為他解說一番山上情景，可頭一抬便對上了宇文洛亮得可怕的眼睛，頓時啞了聲。

　　"青樓裡的姑娘雖表面風光，但生張熟魏迎來送往，誰心底不是酸苦無奈，日夜所盼的不過是一個良人、一個歸宿。偏這離三絕卻不同，她那般人物喜愛她的男人自是不少，但無論高官貴族還是富豪大賈，誰來為她贖身她都一概拒絕，不管是迎為姬妾還是明媒正娶，她同樣一口回絕。有人不解便問她，她的回答可真是令天下訝然。"宇文洛說到這裡目光一掃車中幾人，"你們知道她說什麼了嗎？"

　　"說什麼？"寧朗很乖地問道。

　　"說了什麼？"魏西來伸長了脖子。

　　而魏山兒雖不好意思問出口，但眼睛也緊緊看著宇文洛。

　　蘭七、明二則悠然品茶不予關注。

　　宇文洛笑起來，笑得極開心，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襯著那粗眉大眼，甚是可喜可愛。

　　"她竟然說：姑奶奶我便是嫁個王侯，還不依然是用這個身子去侍候討好著一個男人？莫若我在這離芳閣裡，千般男兒萬般英雄，任我歡愛，愜意至極，我何須屈了心，整日整年地對著一個男人，太膩味了。"宇文洛朗然說道。

　　"啊？"寧朗瞠目。

　　魏西來結舌："這……這女人難道……竟是嫖著天下男人？"

　　魏山兒滿臉通紅，低著頭暗想這女人怎麼這般不要臉，竟說出這等無恥的話來。

　　"好個離三。"明二卻是淡然贊一聲。

　　蘭七睇一眼明二，碧眸微微彎起。

　　宇文洛繼續道："又有人去勸她，現今紅顏還在，有男人歡喜，若日後容色凋零，哪還會有人來瞧，不若早早尋個歸宿的好。便是不嫁人，這煙花之地又何必久留，平白地讓人閒話辱駡。既有了銀錢，不如早脫了這肮髒之處，尋個乾淨所在，安然度過餘生也是好的。她反嗤笑道：姑奶奶我的娘便是妓女，我生下來也是妓女，這半生聽的閒話駡名難道還少嗎？姑奶奶只當耳邊風罷了。難道脫了身從了良便不會有人看不起我了嗎？便從此將姑奶奶看成高貴的公主純潔的處子不成？妓女到哪兒都會有人罵婊子的，所以姑奶奶我還是開開心心做我的妓女好了。女人總有年華逝去的一日，便是嫁了人，老了醜了一樣會被棄若敝屣。姑奶奶我今朝得意今朝醉，賺得歡愉賺得金銀，便是老醜一日也不至若棄婦般乞憐為生。"

　　甯朗、魏西來再次瞠目結舌無法成言，魏山兒則已不敢抬頭。

　　明二撫著茶杯，悠然而歎："風塵果多奇人。"

　　蘭七戲笑道："二公子可也傾心？"

　　"如此佳人，甚盼一見。"明二笑答。

　　"那本少便為你牽針引線，憑二公子這等人才，離三定會心悅。"蘭七玉扇一合，街燈下，碧眸波光時明時暗。

　　說話間，馬車已駛至一條熱鬧的街，停在了一棟三層高樓前。那高樓朱欄碧戶甚為富麗，簷廊上掛著緋紅的明燈，夜色裡望去，一排排一層層，如綻著朵朵紅花，令這樓格外華美。一塊金色牌匾高高掛起，"離芳閣"三個黑體大字縱橫其間，透著一股疏狂瀟灑。

　　"這就是離芳閣呀。"

　　人來人往的樓前，幾人下了馬車，宇文洛很好奇地四處打量著，煙花之地他可是第一次來。

　　"對。"蘭七目光一掃宇文洛、寧朗，看模樣便知是潔無污垢的白紙，想著若讓兩家父母知道了自己帶他們入妓院……呵呵，定是有趣至極的反應，"跟隨本少來吧。"蘭七一搖玉扇率先跨入門中。

　　明二淡然一笑，舉步入內，宇文洛、寧朗相視一眼也跟著入內，魏西來抱著那小箱子跟在後邊，滿臉稀奇地前後左右打量著眼前富貴華麗的大堂，魏山兒扯著父親的衣袖又是好奇又是惶然地緊緊跟在身後。

　　大堂內，擺著數席酒席，席間無一例外地皆是男男女女相依相偎飲酒調笑。幾人才入堂中，便馬上有一個年約四旬的婦人迎了上來，她描眉畫唇紅衣紫裙，俗豔卻又恰到好處，已有些風霜的臉上掛著熱情、客氣各一半的笑容。

　　"哎喲！我的老天爺呀！兩位公子難不成是從天上走下來的？"那婦人一看蘭七、明二便嚷叫起來，引得堂中無數目光投來，頓時吸氣聲歎氣聲此起彼伏，一個個皆是瞪目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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