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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九


  「皇上身邊的神秘人,看不到真面目,但身手絕不在琰兒之下,皇上此番蘇醒定與他有關。只是從哪兒冒出來這麼一個人?」

  裴夫人吸了口涼氣,道:「只怕皇上是上個月就醒過來了。」將薑遠那夜的話複述,裴子放失色道:「只怕要糟,咱們太過大意了。」

  裴夫人逐漸鎮定,冷冷一笑:「不怕。他醒來又怎樣?北面還掌控在咱們手中,他也不敢對琰兒怎麼樣!寧劍瑜和長風騎可不是吃素的。」

  「他可真是陰險,居然封了琰兒為忠孝王。哼,又忠又孝,琰兒若是反,便是不忠不孝之人,沒人會支持他,這一手真是毒辣啊。」

  「琰兒呢?」

  「被拖在了弘泰殿,出不來。」

  裴夫人道:「不等琰兒回來,即刻讓人由地道出城,傳信給寧劍瑜,讓他兵壓河西府。」

  裴子放搖了搖頭,道:「謝澈現在還不想擔一個誅殺功臣的名聲,再說他也不想逼反長風騎,琰兒暫時沒有危險。我們若貿貿然調兵,只會授人口實。這樣吧,讓寧劍瑜暗中壓兵至河西府,但表面上維持原狀。」

  衛昭盡力讓自己面上的笑容透著抑制不住的喜悅,他出了乾清門,見易五率著一群光明司由東而來,稍稍放心。

  易五牽過馬來,衛昭冷聲傳音:「快去同盛堂看看,小心有人跟蹤!」

  他打馬回了衛府,直奔桃園。他踉蹌著走到枯枝滿目的桃林,見身邊再無他人,方劇烈喘氣,跪於泥土之中,吐出一口血來。

  先前在太廟內,為不引皇帝懷疑,他強行震傷心脈,引發因服食「冰魄丹」而帶來的吐血之症,這才避過皇帝身邊灰袍人的試探,逃過一劫。但這一來,也讓他心脈受損,此刻實是支撐不住,搖搖欲墜。

  他眼前一陣陣黑暈,卻是精力殆盡,移動不了分毫。朦朧中,她似仍站在桃樹下,輕柔而笑。她似仍在耳邊說著:「不許你丟下我。」

  怎能丟下她呢?這是他渴盼已久的溫暖啊。可是,與生俱來的責任,這滿身的仇恨,又豈是輕易能夠棄之而去的呢?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微風吹起他的鬢髮,他劇烈喘息著,提起最後的一絲真氣護住似就要斷裂的心脈,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弘泰殿,裴琰終於不勝酒力,倒于靜王身上。眾臣才罷休,靜王忙道:「快送忠孝王回去。」

  薑遠帶人入殿,裴琰已走不動路。薑遠無奈,只得親自負著他出了乾清門。童敏等人早奉命等候,接過裴琰,疾馳回了相府。

  裴琰在車上便運內力將酒吐得一乾二淨,待眼神恢復清明,仍然讓童敏負著進了相府。童敏自是明他心意,直接將他背到蝶園。

  裴夫人一身閒適,正站於廊下喂鳥,面上神情淡定,不時調弄一下八哥,裴琰望著她的面容,腳步放緩,走近了,單膝跪下,笑道:「給母親大人請安。」

  裴夫人一笑:「你現在是忠孝王,快起來吧。」

  母子二人會心一笑,裴夫人將手中裝著鳥食的瓷罐遞給裴琰,道:「這八哥最近有些不聽話,死活不開口,又總是想飛出去,你看怎麼辦?」

  裴琰也不餵食,逗弄幾下,八哥仍是不開口。他將鳥籠氈圍放下,笑道:「他總有一天要開口。」

  「可旦讓它飛出去,就再也抓不回。」

  「它不會飛,外面天寒地凍的,這裡又有圍氈擋風,又有水食,它怎捨得飛?只等著它開口便是。」

  裴夫人微笑著在他的虛扶下走入東閣,道:「皇上打的就是個主意,料定你現在不會飛,他也不會讓你飛。你打算怎麼辦?」

  裴琰道:「兩條路,要麼老實呆著,等春暖花開他不提防時咱再飛;要麼就使勁折騰,把籠子撞破了再飛出去。」

  裴夫人微微點頭,道:「該做的,我和你叔父剛才都已經替你做了。你只記著,你身系無數人的安危,說話行事需慎而又慎,但如果真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必顧忌太多。」

  裴琰束手道:「是。」

  他退出蝶園,思忖片刻,對童敏道:「馬上讓暗衛的人去調查『攬月樓』葉樓主,把他的一切給調查得清清楚楚,不能放過蛛絲馬跡!」

  「是。」

  「還有,即刻加派人手,保護子明,但必須是暗中保護,特別注意有沒有其他的人在暗中盯著他。」

  「是,軍師這幾天除了偶爾去東市逛逛,便待在西園,未去別處。」

  「衛昭那裡,跟得怎麼樣?」

  童敏隱有一絲苦笑:「衛大人身手太強,弟兄們跟到夜間,便被他甩脫。」

  裴琰心頭一酸,轉瞬恢復正常,沉吟道:「繼續跟吧,如果發現、發現了江姑娘的行蹤,派些人暗中保護她。」

  當禦輦沿戒衛森嚴的太廟大道及皇城大街入宮,許多百姓親眼目睹了聖駕經過。於是,昏迷數月的皇帝突然間蘇醒、並出現在太廟祭告大典上的消息,迅速在整個京城內傳散開來。到午時,宮內又有旨意傳出,為慶賀皇帝龍體康復,京城三日歡慶,舉行夜市燈會,並放煙火慶祝。

  江慈怕連累衛昭,知道自己不宜露面,反正家中糧米也足,便整日呆在房中細讀醫書,倒也不覺寂寞。偶爾想起他昨夜情到濃處的話語,心中便是一甜,但有時莫名其妙,卻又有種想落淚的衝動,她覺這幾天自己有些不對勁,但也未細想。

  入夜後,京城卻放起煙火,火樹銀花,絢麗燦爛。江慈站在院中,望著團團煙火爆上半空,不由笑了笑。以往若是有這等熱鬧景象,她必定是要衝出去一探究竟的,可今日,她只願在小院之中,靜靜地等待他的到來。

  煙火漸散,夜漸深,他仍未歸來。

  冬日的夜這般寒冷,桌上的飯菜已冷得結成一團,他仍未歸來。

  燭火漸滅,她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忽然聽到院中傳來輕響聲。她猛然躍起,拉門而出。但寒夜寂寂,夜霧沉沉,院中只有風刮得梧桐樹枝瑟瑟輕搖的聲音。

  這一夜,京城煙火絢美,平常百姓歡聲笑語,享受著這太平時光;

  這一夜,有人在苦苦等待,有人在無邊的黑暗中沉浮,有人步步為營,有人獨對孤燈,夜不能寐;

  還有更多的人,因為皇帝的突然蘇醒,在暗夜中四處奔走,更換門庭:

  這一夜,各方勢力悄然重新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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