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二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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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服兩日湯藥,崔亮又早晚替她施針,江慈精神漸好,能自行洗漱,到了黃昏時分,也仍有力氣在屋內慢慢走動。 這日入夜,用過些米粥,江慈無意間看到床邊的銅盆,心中一動,將銅盆輕輕踢至床柱邊。 她努力強撐著不睡過去,但不多久,晚間服的藥藥性發作,仍陷入沉睡之中。夢中,依稀有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她仿佛被人抱在懷中,也依稀能聞到那人身上如流雲般的氣息,能聽到那人壓抑著的、偶爾的低喚。 第二日早上醒來,窗外卻下著大雨。雨點打在芭蕉葉上,「啪啪」震響。 江慈睜開雙眼,又合上,終慢慢坐起,望向床邊。銅盆,果然已不在原處,而是被放在了稍稍偏左的地方。 江慈溫柔地看著銅盆,微笑溢上嘴角,接著又有些擔憂起來。 崔亮推門入屋,看了看江慈的面色,江慈忙伸出右腕,崔亮切上脈搏,片刻後喜道:「看來真是用對藥了。」他興奮不已,奔了出去,江慈也心情舒暢,走出屋外,望著濃綠的芭蕉,慢慢伸出雙手。 雨水,滴落在手心,清涼沁膚,江慈用舌頭舔了舔雨水,忍不住綻開笑臉。 九九、星雨花樹 桓國天景三年五月,桓國三皇叔甯平王和四皇叔毅平王各率五萬大軍,南下馳援宇文景倫。 五萬「甯平軍」先行,甫入成郡,便在麒麟穀遭到不明身份人員暗襲,暗襲之人人數不多,但個個身手高強,為首青衣人更是將久經沙場的甯平王刺傷後逃逸。 甯平王遇刺,傷勢雖不太重,卻也需休養幾日,其所率的「甯平軍」便在距麒麟關南二十餘裡處的石板鎮紮營休整。 是夜,石板鎮卻忽起大火,又有不知數量的黑衣蒙面人闖入「甯平軍」軍營,他們個個身手高強,燒了上百架糧車,殺死殺傷上千名桓軍,又趁亂逃逸。 甯平王接報大怒,吐出一口鮮血,再度臥床,直至三日後方才有所好轉。 他性情本就暴燥,本想著率五萬大軍南下馳援皇侄,定能聯手擊潰長風騎,直取華朝京師,讓「甯平軍」的鐵騎踏遍中原富庶之地,不料甫過成郡便遭此暗襲,不但自己受傷,還大損了面子。 盛怒之下,甯平王將怒火撒在了沿途村鎮。主子一聲令下,「甯平軍」一路燒殺擄掠,過州掠縣,造下無數殺孽,驚起遍地血光。宣王宇文景倫留守各地的駐軍也不敢出言干預。 「甯平軍」的暴行激起了華朝各地百姓的沖天怒火,他們在某些神秘人物的帶領下,分成無數「暗襲團」。「甯平軍」行到哪裡,暗襲團便跟到哪裡,或燒糧草,或殺散勇,或給桓軍食用水源下毒,「甯平軍」又要分出部分兵力助宣王軍留守州府、鎮壓當地民眾,每日還有士兵死于暗襲事件,兵力漸弱,過涓水河時又被暗襲者鑿翻了一艘戰船,溺水者眾。待「甯平軍」到達東萊時,只剩三萬餘人。 桓國毅平王隨後率五萬「毅平軍」一路南下,也遭到了同樣的抵抗和暗襲。毅平王更是出了名的兇悍之人,怒火沖天,血洗了數處村莊,無一活口。 黃塵蔽天,鐵騎踏血,「毅平軍」負下一路血債、擊退無數次暗襲後抵達東萊。 回雁關,濃雲蔽日,宇文景倫的面色卻比頭頂的烏雲還要陰沉。 滕瑞和易寒少見他這般神情,俱各心中微沉。宇文景倫長歎一聲,將手中密報遞給滕瑞。滕瑞低頭細看,眉頭緊擰,良久無言。 宇文景倫語調沉重:「真沒料到,竟會是這般情況!」 滕瑞忽想起鎮波橋上崔亮說過的話,心中閃過一絲不忍,歎道:「得想個辦法才行,這樣下去,王爺何談以仁義治國,何談消弭華夷、統一天下?」 「是倒是這個話,可是,眼下咱們南征不利,還得依仗兩位皇叔,若鬧得太僵,只會對戰事不利。」 滕瑞思忖良久,道:「不能拖得太久,兩位皇叔大軍一到,咱們便得強攻,否則糧草跟不上,後方會更加亂。只有擊敗裴琰,直取京城,王爺掌控大局,才能收服二位皇叔,收拾亂局,穩定民心。」 宇文景倫點頭:「只能這樣了,當務之急還是攻打長風騎,滕先生可先擬著條陳,到時好挽回民心。」 「是。」 裴琰將信箋慢慢折起,清俊的眉眼似被什麼照亮了一般。他喚了聲,安潞入帳,裴琰微笑道:「傳令下去,解除河西府的封鎖。」 安潞大喜,城中還有許多長風騎的將士,疫情得解,河西解封,實是讓人高興。他朗聲答應,奔出帳外,不久便聽到長風衛如雷般的歡呼聲。 馬蹄聲遠去,裴琰走出帳外,仰望萬里晴空,笑得無比舒暢。 河西解封,疫症得消,裴琰率中軍重返河西府,百姓們死裡逃生,連日來陰雲密布的臉上終於再度露出了笑容。 莊園中的疫症病人也逐步康復,江慈身子一日好過一日,裴琰派了周密數次過來接她,她卻仍留在莊園內,待所有疫症病人康復離去,方隨崔亮回城。 甫入城門,便見大量運糧車運向城西的糧倉,崔亮上前相詢,知朝廷徵集和京城富商自發捐獻的糧草正源源不斷地運來,心中大安。他與江慈相視一笑,說笑著走進郡守府。 江慈一進府門,便往東首行去,走出幾步,正見衛昭由東院過來,他白衫冷肅,眼神平靜而清銳,但嘴角微彎,隱約有一絲欣喜。 一刹那間,江慈仿似聽不見周遭的任何聲音,看不清院中的亭臺樓閣,眼中有的,只有他的眉眼,及灑在他身上的斜陽餘暉。他漸行漸近,她也終於聞到了夢中那熟悉的流雲般的氣息。 「衛大人。」崔亮走近行禮,江慈恍然驚醒,向衛昭眨了眨眼睛,又開心笑了笑。 衛昭眼中似有光芒,如蜻蜓點水般一閃而過,他微笑著向崔亮道:「子明辛苦了。」頓了頓又道:「少君去了糧倉,道子明若是歸來,他夜晚擺宴,為子明慶功。」 江慈「啊」了聲,崔亮轉向她道:「看來去不成了。」 江慈撇撇嘴:「我還想去買簪子的。好不容易等到西街夜市重開,崔大哥又不能去。」 崔亮望瞭望天色,笑道:「反正也差不多到入夜時分了,咱們先去逛逛,再趕回來。糧草剛入城,少君估計也得忙到很晚才回。」 江慈大喜,卻不動,只拿眼瞅著衛昭。衛昭神色靜如冷玉,也不說話。崔亮走出兩步,回頭看看,微笑道:「衛大人可願和我們同去?也好體察一下民情。」 衛昭修眉微微挑起,報以淺笑:「也好,少君不在,橫豎無事,我就陪子明走上一遭。」 尚未入夜,西街上已是人頭攢動。河西府很久都不曾這般熱鬧過,眼下趕跑桓軍、瘟疫得解,朝廷又送來了糧食,百姓傾城而出,似要借這夜市重開,慶賀河西恢復盎然生機。 衛昭與崔亮負手而行,江慈跟在旁邊,被如潮水般擁擠的人群撞得有些狼狽。衛昭身形雋修,面容絕美,不多時便讓滿街的人群發出一聲又一聲驚歎,許多人看得移不開目光,三人身邊越發擁堵。 眼見衛昭面上閃過一絲怒意,崔亮心呼不妙,正猶豫是否回轉郡守府,江慈笑著過來,手中舉著三個憨娃面具:「這個好看,乃『河西張』親手製作,崔大哥,衛大人,要不要戴著玩一玩?」 「久聞『河西張』之名,做得真是精美。」崔亮接過面具,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戴在面上。衛昭望著江慈,笑容淡若浮痕,一顯便隱,也戴上了面具。 三人在西街走了一遭,崔亮問了一些貨物的價格,天色便完全黑了下來。街鋪相繼點起燈火,還有數處放起了煙花,映得河西天空亮如白晝。經歷戰爭、瘟疫之後的城市,勃發出一種頑強的生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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