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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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跑到梅林的時候,天快黑了。梅林的臘梅開得很鮮豔,白雪紅梅,仙女般的夫人站在梅林中,笑容比那梅花還要美麗。她張開雙臂,聲音也很溫柔:「琰兒,到母親這裡來。」 我正好於此時側頭,看見他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在閃,他也不再象平日那麼穩重,飛快地向梅林跑去。 可就在他距夫人只有一臂之遙的時候,夫人白袂飄飄,身形向後飛縱。他停住腳步,仰起頭來,滿面不可置信之色,望著向後飛縱的夫人。 我也呆住了,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就在這一瞬間,他站立的地面忽然裂開來,他瞬間不見了蹤影。 我更是嚇得不能動彈,夫人又落在了地面。她面上帶著淺淺的微笑,一如往日的溫柔美麗。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忽然害怕見到這樣的笑容。 她站在那個大坑邊,低著頭,嘴唇似在動著,說了幾句話,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梅林。 等夫人走遠了,我才敢奔了過去。這才發現那是個陷阱,像獵人捕獸一樣的陷阱。他坐在陷阱中,五官有些扭曲。 陷阱很深,我沒辦法將他拉上來。我喊了幾聲老大,他卻將臉扭了過去,背對著我,一言不發。我沒辦法,只得轉身去找繩索,可我在桃林中轉了很久,都轉不出這片梅林。 前幾日我才隨他讀過有關奇門遁甲的書,我感覺這片梅林就象個迷陣。我這時候才靈機一動,折斷了一根很長的樹枝,可還是夠不著陷阱深處的他。我很沮喪,便也跳入了陷阱之中。 這麼高的陷阱,我跳下去後腳崴得生疼,我強忍著沒有叫出聲,想將僕在地面的他扶起來,可他將臉埋在了泥土中。他的身子似有千斤重,我怎麼也扶不起來。我只看見他的肩頭在微微顫抖。 天全黑,他才慢慢翻過身來。他就那麼呆呆坐著,我也陪他坐著,他不說話,我也不敢開口。 雪越下越大,下了一整夜,坑底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他終於站了起來。我心中暗喜,擦亮了火熠子。 可我們沒有辦法爬出去,這個陷阱實在是太深了。即使他的輕功不錯,也沒辦法爬出去。 他的面色越來越難看,當火熠子燃盡,我們還是沒能爬出陷阱。 那一夜,我和他在陷阱中凍得瑟瑟發抖,我將外衫脫了下來給他穿上,他仍在發抖,甚至比我還抖得厲害。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夫人還是沒有出現。 我請他大聲呼救,可他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又凍了一整日,我以為自己就要凍僵的時候,夫人忽然出現了。 夫人低頭靜靜地看著我們,她的神情很嚴肅,不象昨天那麼溫柔。他低著頭在坑底跪下,我也只得跟著跪下。 夫人的聲音很輕,象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記住我昨天的話了嗎?」 他磕了個頭:「是,孩兒記住了。」 夫人滿意地笑了笑,轉身而去。不多時,上方垂下來一根繩索。 他神情木然,慢慢伸出手來抓住了那根繩索。我們出了陷阱,他卻仍在梅林的雪地裡坐了很久,才帶著我回了碧蕪草堂。 夫人昨天到底說了什麼話?我很想知道,可他一直緊抿著嘴唇,什麼都沒有說。 那天回到碧蕪草堂,他將自己關在書房中,關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他去給夫人請安,我悄悄溜到書房,看到他在紙上寫下的字: 「勿輕信任何人、任何承諾。大功將成,愈需謹慎。其言愈誠,其心愈險,雖骨肉至親亦然!」 我們不用再整天呆在山上,更讓我高興的是,過完年,許雋和那些小子們經過大半年的訓練,也被派來跟著他。碧蕪草堂一下子變得很熱鬧,他也慢慢變得愛笑,其實,他笑起來真的很俊,還有幾分象夫人。 和我打了一架的那小子叫童敏,我們一笑泯恩仇,成了兄弟。不多久,又來了一位南宮公子,碧蕪草堂更熱鬧了。 他越來越少去夫人住的正院,整天和我們呆在一起。童敏他們本來也和我一樣有些不服氣,可有一段時間,我看見那些小子們臉上紅腫不堪,便知道他們會和我一樣,尊稱他為「老大」。 南宮公子剛來的時候,對我們這些比他小上幾歲的小子也是滿臉的不屑。可有一天晚上,我起來撒尿,看見他手中的長劍點上南宮公子胸前的穴道,我不敢出聲,悄悄地退了回去。第二天,南宮公子便隨和了很多。 可讓我們發自內心、毫無保留地喊他「老大」的那一天,是在三年後的冬天。 那一天下著大雪,夫人好象不在莊內,他從正院回來,便笑著說去後山打獵。正好前幾天大管家說後山發現了猛虎,我們興奮得不行,擁著他上了後山。 我們這群十歲左右的小子以為自己學了幾年功夫,打虎不在話下。可當那只吊睛大白虎挾著狂風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們才知道,自己學過的功夫還遠遠不夠用。 轉眼間便有兩名弟兄被虎爪拍在地上動彈不得,童敏的背上也被抓出了血印,安潞被虎尾巴掃到一邊,暈了過去。 我知道情況不妙,帶著十余個弟兄擋在前面,我大聲呼道:「老大快走!」 老虎向我撲了過來,它的吼聲驚天動地,震得我手一哆嗦。眼見我被老虎撲倒在地,忽然有人從後面沖上來,一劍砍上了老虎的爪子。 等我從地上爬起來,他與南宮公子已經身形翩飛,劍舞寒光,圍著老虎纏鬥。 我們插不上手,只能在旁邊緊張得大汗淋漓。而這時我們也才知道,他和南宮公子的武功,高出我們太多太多。 我們知道,他若有個好歹,我們也別想活命。於是我們沖了上去,大聲叫他快走,可他就是不聽。他和南宮幾次被老虎掃在地上,卻仍不放棄。我看見他的眼中閃著興奮而熱烈的光芒,好象那只老虎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他一定要得到才會甘心。 那只老虎最終成了他的戰利品,他肩上還流著血,卻很高興地和南宮扛著死虎下了山。 我是真心地佩服他,他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手的。就象這只老虎再厲害,也只能死於他的劍下。 下山的時候,我看到許雋他們都用一種敬佩的眼光看著他,我知道,從這一天起,他真正成為了我們的「老大」。 他將虎皮剝了下來,然後很興奮地帶著我抱著虎皮去了正院。夫人剛從京城回來,她披著一件純白的狐裘,站在院中的梅樹下。他將腳步放慢,捧著虎皮走向夫人。 夫人卻好象對這虎皮不感興趣,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放著吧。」 我瞥了他一眼,他深深地低下頭去,但我看得見他先前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夫人卻不看他,只是剪下了一枝梅花,依然淡淡道:「你這麼整天和一幫小子混也不是辦法,準備準備,明天隨我去京城,你舅父想見見你。」 我們又興奮起來,半個月後,我們到了繁華富庶的京城,住進了天下第一富商容氏的大宅。 舅老爺對他說不出的好,因為他生下來就是未來的武林盟主,也有著世襲的爵位。舅老爺和夫人天天帶著我們出去和京城的達官貴人打交道,我也因此走遍了京城的富貴人家、王侯公爵府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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