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一八四 |
|
「是真的。只要母親看得不嚴,我就帶著安澄他們上山打獵,十歲時便打到過猛虎。那虎皮,現在還在長風山莊的地窖中。」 江慈聽到「安澄」二字,愣了一下,旋即平靜道:「相爺天縱奇才,真要學什麼,只要用心,必是很快就學會的。」 裴琰卻來了興致,講起在寶林山打虎捕獵的趣事,只是不可避免地提起安澄,未免有些黯然。 江慈知他仍有些積鬱,想起醫書上所載,似這等積郁於胸之人,需得好生勸導,排解其憂思,便邊看醫書,邊和他閒聊,待裴琰講完,她將書一合,正容道:「穴位沒認錯,看來是相爺的傷勢有所好轉,傷口正在癒合所引起的痛癢感,相爺可覺疼痛中有些麻癢?」 裴琰點頭道:「正是。」 「這就對了。」江慈微笑道:「相爺不愧內家高手,傷了鎖骨,還能好這麼快。看來可以減減藥的份量和針灸的次數了。」 裴琰一愣,江慈已收拾好藥箱,道:「相爺有所好轉的話,可以多出去走動走動,可別象以前,裝傷裝習慣了,當心悶出別的毛病來。」說著也不看裴琰,轉身出帳。 裴琰微微搖頭,笑了笑,走出營帳,遠遠望著江慈身影消失,又仰望碧空浮雲,深深呼吸。轉向安潞等人笑道:「走,咱們去橋頭看看。」 和風麗陽中,裴琰帶著長風衛到鎮波橋頭和河西渠巡視了一番。見侯爺帶傷親臨前線,將士們士氣高漲,防守的緊張與疲憊也似一掃而空。陳安更是高興得一下拉開百石巨弓,連射數箭,將溝渠對面的桓軍射了個人仰馬翻。長風騎趁機吹響號角,擂起戰鼓,聲勢喧天,桓軍的氣勢便弱了許多,這日攻勢也有所緩和。 果如崔亮所料,接下來數日,桓軍攻勢有所減弱,長風騎熬過最艱難的時日,一直籠罩在軍營的沉痛氣氛也悄然散去。 裴琰傷勢有所好轉,每日忙著調度人馬、草糧,與崔亮等人商議佈防及預布反攻事宜,只是左肩仍時有隱痛,總是派人傳江慈過去替他針灸。二人話語也漸多,倒是裴琰講得多些,江慈多數時候默默聽著。裴琰還是會經常提及安澄,但情緒明顯好轉,沒有了以前的抑鬱,江慈便知他已逐漸從戰敗的傷痛中走出。 衛昭的腿傷倒好得極快,數日後便行動如常,但江慈仍每日過去,衛昭也任由她針灸。江慈對他用藥針灸後的感覺問得極細,衛昭也極耐心,有問必答,但除此之外,很少與江慈說話。江慈攬過為他洗衣等事,他也只是淡淡應著,並不推卻。 崔亮再將數本醫書給了江慈,閒暇時便到醫帳,親自傳授,有時講到妙處,淩軍醫等人也聽得入神,「崔軍師」之名更是威震長風騎。 這日入夜時分,忽下起了暴雨。江慈正在中軍大帳和裴琰說話,聽得外面下起了大雨,「唉呀」一聲,起身就跑。 裴琰慢慢踱到帳門口,安潞以為他要去橋頭,替他將雨蓑披上。裴琰卻只是默立,遙見江慈手忙腳亂,將晾在帳篷邊的衣衫收入帳中,不多時,又見她抱著衛昭的白袍在雨中一溜小跑,奔入不遠處的衛昭帳中。 裴琰望著白茫茫雨霧,默然良久,方轉身入帳。他坐于桌前,長久凝望著她的藥箱,忽覺有些口幹,茫然伸手,去握桌上的茶壺,卻握了個空。 他搖了搖頭,手再探前,執起茶壺,慢慢倒水入茶盞。淡青的茶水在空中劃過,「嘩嘩」注入天青色茶杯之中,壓過了帳外暴烈的雨聲。 見江慈直沖進來,衛昭修眉微皺,卻不說話。 江慈將抱在胸前的素袍展開看了看,笑道:「還好收得快,沒怎麼濕。」將素袍搭在椅背上。 衛昭過來,低頭靜靜地看著她,江慈被他晶亮的眼神看得垂下頭去。衛昭卻忽伸手,將她的軍帽取下。 江慈這才發覺軍帽已被雨淋濕,頭髮也沁了些雨水,半濕半幹,索性解散,正用手梳理烏髮之時,一隻修長白晳的手遞過來一把木梳。 江慈接過木梳,衛昭不再看她,依然坐回椅中看書。 江慈將長髮梳順,待發幹了些,又重新束好,忽想起往事,笑道:「三爺,您得賠我一樣東西。」 衛昭淡淡應道:「好,以後賠給你便是。」 江慈大奇,趴在案邊,抬頭望著衛昭:「我還沒說,三爺怎麼知道要賠什麼?」 衛昭依舊低頭看書,話語極輕極平靜:「你想要什麼樣的簪子?等收回河西府,自己去買,算在我帳上。」 江慈錯愕,猛然間發覺手中的木梳有些眼熟,再一細看,竟是當日自己在衛府桃園居住時,用過的那把小木梳。 她再抬頭,正瞄向她的衛昭迅速將目光移開,轉過身去。 暴雨打在帳頂,「啪啪」巨響,帳內的燭火也有些昏暗。江慈卻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耳後似有些微紅,隱約聽到他的呼吸聲漸轉沉重。她忽覺心跳加快,手中的木梳也似有些灼人。 衛昭手中的書冊,長久都沒有翻動,薄薄的一冊書卻如一塊大石般沉重,正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帳外忽傳來宗晟急促的聲音:「大人,易爺到了。」 衛昭悚然一驚,旋即恢復鎮靜,冷聲道:「易五進來,你退下。」又望向江慈。 江慈回過神,忙將軍帽戴好,偷偷將木梳籠入袖中。與進來的易五擦肩而過,跑向自己的帳篷。 易五渾身濕透,上前行禮:「主子!」 「說!」衛昭眼神利如鷹隼,盯著易五。 「是。」易五趨近道:「軍情入宮,皇上病倒了。」 帳外,一道閃電劈過,衛昭倏然站起:「病倒了?!什麼病?!」 「據太醫診治,是皇上受軍情刺激,急怒攻心,以往所服丹藥火毒寒毒合併發作。小的從京城出來時,皇上還是昏迷未醒,小的打聽過了,皇上這回,只怕凶多吉少。」 雨,越下越大,衛昭慢慢坐回椅中,木然聽著易五所稟京中情況,不發一言。 「可曾打聽確切?是不是真病?!」待易五說罷,衛昭冷笑著問道。 「延暉殿被薑遠帶人守著,小的以上遞主子軍情為由,請求見皇上,是太子親自出來接的軍情。聽說裴老侯爺一直在裡面協助太醫為皇上治療,小的偷偷看了太醫院的醫檔,確實是嚴重至極的病症,宮中僅餘的『仙鶴草』也用上了,好象並無起色。」 「那延暉殿中,現在是哪些人在伺候著?」 「是陶內侍帶人在侍候著,殿外則是薑遠帶了光明司衛守著,連文貴妃都進不去。小的向莊王爺去打探,莊王爺正為高國舅傷心著,似是也病倒了,只命人傳給小的一句話:是真病了。」 「真病了?!」衛昭呵呵一笑,說不出是怨是喜,還是憤怒,他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思忖良久,才問道:「這段時間,是不是小北侍寢?」 「是,皇上這段時間越來越寵愛小北,倒疏遠了阿南他們。」 「小北早認了陶內侍為乾爹,你讓小北去找陶內侍,就說他得知皇上病重,要親侍湯藥,讓陶內侍想法子安排他入殿,確認皇上是不是真的病倒,病到何種程度。只讓他行事小心些,別讓裴子放那老狐狸看出了破綻。」 易五點頭:「是,主子放心,小北機靈得很,平叔送來的這幾個小子中,他最聰明。」 衛昭極力控制著顫抖的右手,輕聲道:「肅海侯進京了?」 「估計是這幾日會帶著水師到達。」 衛昭忖道:「姜遠的這個兄長,可不好對付。」 「是,肅海侯出了名的端方之人,只是對胞弟稍寵了些。」 衛昭道:「我讓你送人進薑府,怎樣了?」 易五低頭:「姜遠自幼練的童子功,不到二十五歲不得與女子交合,這小子也謹慎的很,一直遠離女色。小的換了幾種法子,都沒辦法將她們送進去。還險些露了破綻,美姬服毒自殺了。」 衛昭再沉思片刻,道:「薑遠絕不象他表面那麼簡單,皇上當初提他為禁衛軍指揮使,我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他究竟是哪方的人,我還沒想明白。這樣,人繼續想法子送進去,讓光明司咱們的人盯緊他,有任何風吹草動,你隨時報給我。」 「是,小的會安排的。」 衛昭再想了想,從腰間取出一塊玉牌,遞給易五:「你拿這個回去,莊王必會見你。你只說,河西失守,不是那麼簡單。小鏡河回撤的河西兵,請他想法子穩在京城外沿,將來我定有辦法還河西高氏一個公道。」 易五接過玉牌,又趨近低聲道:「容氏開倉放糧,捐錢捐物,盛爺留了暗件,請示主子,咱們『同盛行』是不是也照辦?」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