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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相爺太客氣,金明惶恐。」金明面帶憂色:「出京前,王爺千叮嚀萬囑咐,說請相爺保重身體,還讓我帶了宮中特製的傷藥。」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小木盒,遞給安澄。

  侍女進來,裴琰將她手中湯藥喝下,接過帕子拭了拭嘴,低聲道:「讓王爺費心了,還請金爺回去稟告王爺,裴琰不敢忘記王爺之德,會儘快養好身子,我讓人尋了幾套孤本,爭取回京與王爺共賞。」

  金明有些躊躇,裴琰揮了揮手,安澄與侍女退去,金明上前低聲道:「相爺,王爺說,若是您傷勢大好了,看是不是想辦法回京,現在局勢有些不妙。」

  裴琰緩緩坐起:「怎麼不妙?」

  「桓國撕毀和約,十五萬大軍南侵,攻到了鄆州一帶,皇上已將那一線的八萬人馬全交給了王朗。」

  裴琰皺眉道:「倒讓太子得了便宜。」

  「是,皇上又下旨,將太子的表妹嫁給小慶德王為正妃。小慶德王將來若仍能穩做王爺,必是太子的強助,若是出啥事,皇上也必會因愧對故皇后,而對太子――」

  裴琰沉吟道:「這個倒也不急,我將來自有辦法。」

  金明一喜:「那是自然,王爺就說了,若是相爺在京,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裴琰慢慢躺回榻上,歎道:「只恨我這身子不遂心願,現在滿心想幫王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金明歎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萬事只能等相爺康復了再說。」

  「嗯。」裴琰輕咳道:「還請金爺回去上稟王爺,只要傷再好幾分,我便要回京城,屆時還請王爺多多相助。」

  金明忙點頭:「那是自然,王爺就等相爺一句話了。」

  裴琰立於窗前,看著金明出了園子,微笑著轉身,步至案前,從容舒展地寫下一行詩句。

  看著宣紙上的墨字,裴琰頗覺滿意,笑了笑,安澄卻急步走了進來,湊近低聲說了幾句話。

  裴琰手中毛筆一頓,眉頭微皺,又舒展開來,淡淡道:「怎麼讓她跑了?」

  安澄垂手道:「是安澄識人不明,請相爺責罰。」

  裴琰放下手中之筆,思忖片刻,道:「明飛真是只為美色而帶走的人?看著不象,你再仔細查一查他。」

  「是。」

  裴琰再想片刻,喚道:「櫻桃。」

  侍女櫻桃進來,裴琰道:「將那件銀雪珍珠裘取過來。」

  看著狐裘下擺上那兩個燒焦的黑洞,裴琰默然片刻,轉而微微一笑,向安澄道:「你派個人,將這件狐裘送給三郎。」

  七十、因何生怖

  京城連著下了數日的細雨,加上桓國南侵,前線戰事正酣,京城宵禁,到了夜間,以往繁華的街道上除偶有巡邏的禁衛軍經過,空無一人。

  禁衛軍指揮使姜遠將皇城防務交回給衛昭之後,便覺肩頭擔子輕了許多,晚上也有精神親自帶著禁衛軍上街巡防。

  見一騎馬車迎面而來,薑遠立住腳步,手下之人忙上前橫刀喝道:「大膽!何人敢深夜出行?!」

  馬車緩緩停住,一人在車內輕笑,薑遠聽著有些熟悉,上前兩步,車簾後露出一張似喜似嗔的秀雅面容:「姜大人!」

  薑遠笑道:「原來是素大姐。」

  他揮了揮手,手下都退開去,馬夫也遠遠退於一旁。薑遠上前輕聲道:「素大姐還是莫要晚上出行,我的手下有些人不認識大姐,怕多有得罪。」

  素煙抿嘴笑道:「大姐我也不是這麼莽撞的人,今日實是有要事,正想找姜大人討個牌子出城。」

  薑遠頗感為難,可素煙身後那人,與自己同屬一營,實又不好開罪於他。

  素煙見他沉吟,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慢慢遞至薑遠面前,薑遠看過,面色一變,猛然抬頭。

  素煙仍舊溫媚地笑著,卻不說話。

  薑遠忙從腰間取下一塊牌子,遞給素煙:「要不,我送您出城?」

  「倒不必了。」素煙笑道:「改日再請姜大人飲酒。」

  「大姐慢走。」

  馬車出了京城北門,在亂石坡的青松下停住,馬夫遠遠退開,隱入黑暗之中。

  素煙掀開暗格,燕霜喬與一青年男子鑽了出來,素煙握住她的手,理了理她散亂的鬢髮,無語哽咽。

  燕霜喬也是默默飲泣,良久,素煙輕聲道:「霜喬,去吧,現在只有他,能護得你的周全,能幫你索回師妹了。」

  燕霜喬憂切滿面:「小姨,要不,你和我們一起走吧,我怕裴琰會對你不利。」

  她身旁青年男子道:「是,小姨,裴琰的人馬上就會找來攬月樓,您會有危險的。」

  素煙搖了搖頭:「裴琰那人,不會做任何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師妹無關緊要,你反正是逃了,他傷害我並無任何好處,你放心吧,小姨有能力自保。但這京城水太渾,小姨護不得你的周全,更不敢讓別人知道你是易寒的女兒,你只有去找他,憑他的權勢,才可保你安寧,他終究是你的――」

  燕霜喬別過頭去,素煙淚水滑落,哽咽道:「只盼你去桓國,能平平安安,莫要捲入任何風波之中。」

  她轉向那青年男子:「明飛,你的恩情,無以言謝,此去鄆州,還請你多照顧霜喬。」

  燕霜喬緊握住她的手,不願放開:「小姨,拜託您幫我打聽一下,裴琰究竟把師妹藏在哪裡。明飛幫我打探過,她似是已不在長風山莊,又不在相府,我這心裡,不知有多焦急。」

  素煙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盡力的,只要有消息便會通知你。你也求求你、你父親,看他能不能運用他的勢力,幫你找一找小慈。你得趕緊走,一路上千萬不要露了行蹤。」說著從馬車中取出一件大斗篷和一頂黑紗帽,替燕霜喬戴上。

  她狠下心來,到林間牽出兩匹駿馬,右手托上燕霜喬腰間,將她托上馬鞍,銀牙一咬,奮力擊上馬臀,馬兒長嘶一聲,蹄聲勁響,明飛忙驅馬跟上,兩騎消失在夜色之中。

  素煙靠住馬車,低聲飲泣:「霜喬,你要保重!」

  紫檀木鑲漢白玉膳桌,雕龍象牙箸,定窯青花瓷碗。

  魚翅盅,紅花燒裙邊,三寶鴨,佛跳牆,烏魚蛋湯。

  衛昭斜撐著頭,望著滿桌的佳餚,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白袍的袖口滑到肘部,露出來的手臂似比漢白玉桌面還要精美。

  皇帝素來用膳不喜說話,只是抬頭看了衛昭一眼。陶內侍在一旁使了個眼色,衛昭望向皇帝,待皇帝靜靜用畢,輕聲喚道:「皇上。」

  皇帝輕「嗯」一聲,衛昭接過內侍手中的熱巾,替他輕輕拭了拭嘴角,又端過漱口用的參茶。皇帝微笑道:「怎麼出去了一趟回來,更加不愛吃飯了?還是覺得陪朕用膳,拘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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