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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你,沒成家吧?」衛昭遲疑片刻,問道。

  易五一笑,卻牽動肋下劍傷,吸著氣道:「三爺都知道的,小五跟著三爺,不會想成家的事情。」

  「那――」衛昭緩緩道:「你有相好的沒有?」

  易五一頭霧水,跟在衛昭身後,笑道:「也稱不上相好的,偶爾去一去『紅袖閣』,那裡的――」見衛昭面色有異,他忙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莊王正立於東花廳內,聽得腳步聲響,轉頭見衛昭在易五的攙扶下緩步出來,忙上前扶住他的手,卻激淩打了個冷戰。強笑道:「三郎怎麼傷得這麼重?叫人好生心疼。」

  衛昭笑了笑,莊王又道:「你出來做什麼?我進去看你便是。」

  「橫豎在床上躺得難受,出來走動走動。」衛昭斜靠在椅中,易五忙取過錦墊墊於他身後。

  紫檀木椅寬大厚重,錦墊中,衛昭素袍烏髮,膚色雪白,有著一份無力的清麗。莊王一時看得有些愣怔,半晌方挪開目光,笑道:「你受傷落水的消息傳來,我急得沒吃過一頓安心飯,下次,可不要這麼冒險。」

  衛昭低聲道:「沒辦法的事情,若讓薄雲山過了小鏡河,河西危矣。」

  莊王點頭歎道:「薄賊這一反,真讓我們措手不及。高成昨天有密報來,他的五萬人馬現在布在婁山以西,寧劍瑜在婁山的人馬抵不住張之誠,正步步後退,只怕現在高成已和張之誠交上手了。」

  衛昭淡淡道:「高成沒經過什麼大陣仗,讓他歷練歷練也好,老養著,他那世家子弟的脾氣只怕會越來越大。」

  「只希望他聰明點,別盡替寧劍瑜收爛攤子,保存點實力才好。」莊王湊近低聲道:「三郎,劉子玉,真是薄賊的人?」

  衛昭挪了挪身子,斜睨著莊王:「王爺怎麼問這話?」

  莊王笑道:「我不是看三弟前陣子一力招攬劉子玉嗎?裴琰傷重隱退,三弟著了急,見人就攬,若劉子玉真是薄賊的人,我看他怎麼抬得起頭?」

  衛昭皺眉道:「靜王爺禮賢下士的名聲在外,縱是對劉子玉親密些,皇上倒還不至於為這個問他的不是。」

  「是,只是父皇怎麼拖了幾日,今早才下旨,命刑部嚴審劉子玉一案呢?」莊王沉吟道。

  衛昭緩緩抬頭:「皇上下旨審劉子玉了?」

  「是。」莊王尚不及細說,衛昭已道:「王爺,我要進宮,您自便。」

  易五將衛昭扶入馬車中,衛昭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吞下。易五面有不忍,跪下道:「三爺,請保重身子。」

  衛昭冷冷一笑,卻不說話。

  見衛昭面色蒼白,裹著寬袖白袍,被內侍們用步輦抬過來,陶內侍忙迎上前:「衛大人,皇上正問您的傷,您怎麼不在府中養著,進宮來了?」

  衛昭一笑:「知皇上擔心,我已經好很多了,過來讓皇上看看,也好安聖心。」

  皇帝早在閣內聽到二人對話,便在裡面叫:「三郎快進來,別吹了風。」

  衛昭推開內侍的相扶,慢慢走入閣中。皇帝扔下手中的摺子,過來摸了摸他的手,皺眉道:「這回可傷了本元了。」

  衛昭低聲道:「能為皇上受傷,三郎心中歡喜得很。」

  皇帝聽得開心,習慣性便欲攬他入懷。衛昭身軀一僵,馬上哆嗦了一下,雙手攏肩。皇帝用心探了探他的脈搏,皺眉道:「看來太醫院的方子不管用。」

  「倒不是太醫院的方子不管用。是三郎自己心急了些,今早運岔了氣。」衛昭雪白的面容閃過一抹緋紅,皇帝知他氣息有些紊亂,忙握住他的手,向他體內輸著真氣,待他面色好些,方放開手。

  衛昭在龍榻上躺下,將身子埋在黃綾被中,悶悶道:「在這緊要關頭,偏受這傷,不能為皇上分憂,是三郎無能。」

  皇帝搖了搖頭:「你先安心養好身子,我還有任務要派給你。」他拿起一本案頭上的摺子,微笑道:「為了找你,下面的人可費了心思。寧劍瑜不知你已回了京,派了大批人沿小鏡河沿線找你,說是隱約發現了你的蹤跡,這就趕著上摺子,好安朕的心。」

  衛昭抬頭看了看,冷冷道:「真讓他們找著了,劉子玉的人也會找得到我,我還不一定有命回來見皇上。」

  皇帝點頭道:「是,寧劍瑜上這摺子時,還不知你已回了京,朕已下旨,命他收回尋找你的人馬,用心守住小鏡河。」又道:「劉子玉享譽多年,門生廣布,還真是有些棘手。」

  衛昭道:「依臣看,劉子玉一案,不宜牽連太廣。薄賊這麼多年,與朝中大臣們也多有來往,若是一味牽連,怕人心不穩。」

  「朕見這幾日人心惶惶的,也知不能株連太廣。唉,沒一件事情順心的,庫糧出了問題,岳景隆已逃了回去,只怕嶽藩反就是這幾日的事情。」

  衛昭幽然歎了口氣:「皇上還得保重龍體,這些個賊子們,慢慢收拾便是。」

  皇帝邊批摺子邊道:「高成那五萬人只怕不抵事,寧劍瑜挺得辛苦,王朗的人馬還沒有到位,這西南的兵馬又不能動,朕總不能把京畿這幾個營調過去。」

  「那是自然,這幾個營得護著皇上的安危。」衛昭緩緩道:「不過憑小鏡河和婁山的天險,當能擋住薄賊。怕只怕,桓國趁人之危,寧劍瑜兩線作戰,可有些不妙。」

  皇帝正憂心這事,便停住手中的筆:「甯劍瑜顧得小鏡河便顧不得成郡,偏少君傷未痊癒――」

  他頗覺煩心,將筆一扔:「一個你,一個少君,都是傷不得的人,偏都這個時候傷了!」

  衛昭仰頭望著他,面上神情似有些委屈,又有些自責,皇帝倒也不忍,便將話題岔了開去。

  皇帝批罷奏摺,見衛昭已伏在榻上沉沉睡去,便輕手輕腳走出內閣,向陶內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帶著眾人往弘泰殿而去。

  衛昭睡了個多時辰方才出閣,內侍上前輕聲道:「皇上去了弘泰殿與大臣們議事,說若是衛大人醒了,便讓您回府休息。」

  衛昭輕「嗯」一聲,仍舊坐上步輦出了宮門,易五上來將他扶入馬車,衛昭再服下一粒藥丸,長吐出一口氣,冷聲道:「回吧。」

  由於薄賊作亂,京城實行宵禁,才剛入夜,京城的東市便人流盡散。

  東市靠北面的入口處是一家胭脂水粉鋪,眼見今日生意清淡,掌櫃的有些沮喪,卻也知國難當前,只得怏怏地吩咐粉娘上門板。眼見最後一塊門板要合上,一個黑影擠了進來。

  店內燭火昏暗,掌櫃的看不清這人的面容,只覺他捲進來一股冷冽之氣,又見這人身形高大,心中一凜,忙道:「這位爺,咱這店只賣女子物事,您是不是――」

  黑衣人將手往鋪臺上一拍,掌櫃的眼一花,半晌才看清是數錠銀子,忙陪笑道:「爺要什麼,儘管吩咐。」

  黑衣人面目隱在青紗寬帽後,聲音冷如寒冰:「女人用的一切物事,你店裡有的沒的,都給我準備齊了。」

  掌櫃的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將銀子攬入懷中,笑道:「明白,爺等著,馬上備齊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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