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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


  卻聽梁蕭笑道:「有勞足下掛心,足下活著一天,梁某決不會先死!」這一下用上了真力,那人頓如騰雲駕霧一般,連人帶槍拋將出去,豁拉一聲,將艙壁撞了個大窟窿。賀陀羅笑道:「好說,好說。」瞥了雲殊一眼,將金剛圈拋還給阿灘,目光忽又落到趙咼身上,拍手笑道:「這個便是大宋的娃娃皇帝麼?好好好,果然生得精乖……」乖字出口,已是形影俱無。雲殊瞧得一怔,猛聽梁蕭叫道:「小心。」叫聲未絕,便覺勁風疾來。原來賀陀羅聲東擊西,嘴裡說著趙咼,出手卻直奔雲殊,要知他稱雄西方,威名遠及大秦、高盧,這番前來中土,除了斷往日仇怨,更雄心勃勃,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豈道先後受挫於九如與釋天風,嶗山為梁蕭氣勢所迫,不戰而逃,更是生平奇恥。明歸本就與他不睦,事後趁機設計,慫恿火真人、常甯在脫歡面前大說賀陀羅壞話。賀陀羅顏面盡失,急於立件功勞,挽回面子。聽說此間交戰,便與哈裡斯南來,欲要活捉宋主,揚名天下,阿灘尊者經不住哈裡斯利誘,也跟來分一杯羹。

  待得元軍火攻,宋軍潰亂,三人趁機偷入宋營。賀陀羅早知梁蕭入營,此來已有防備,但瞧得雲殊與梁蕭鬥得旗鼓相當,卻是吃驚。又見雲殊宋將裝束,不由尋思:「久聞宋人中有個雲殊,武功厲害,料得便是此人。」他自付與梁蕭動手,彼此熟撚,不易得手,但雲殊卻是初見,出其不意,不難一舉傷敵。

  賀陀羅的「虛空動」為天下一絕,晃身便到雲殊右側,使出「破壞神之蛇」,出拳無聲,但內勁內蘊,便如草中毒蛇,冷不丁躥起咬人。雲殊雖得梁蕭提醒,但事發倉猝,抵擋不及,只得竭力向左閃避。賀陀羅心中暗喜,雙臂隨之遞上,正要斃敵於拳下,忽覺身後勁風颯然,不用回頭,也知梁蕭拳腳到了。他只當二人交手,必是對頭,只須先傷雲殊,再殺梁蕭,將這兩人各個擊破,誰料梁蕭竟會出手相助雲殊,不覺心中氣惱,但也未敢輕忽,足下不動,身子扭轉,原本落向雲殊的雙拳,卻向梁蕭遞出。

  梁蕭在嶗山與他交過一回手,早有防備,當下施展「轉陰易陽術」,剛勁變柔勁,陰勁變陽勁,變到半途,忽覺賀陀羅拳中蛇勁如山洪暴發,不隨自己內勁變化,直直瀉人經脈之中,不由悶哼一聲,撤掌疾退。賀陀羅一代宗師,上次大意輕敵,吃了小虧,事後略加揣摩,便想出克制「轉陰易陽術」的法子。梁蕭使出這路功夫,正投他心意,當下以不變應萬變,一舉破了梁蕭的奇功,不待他退讓,哈哈一笑,雙臂暴長半尺,搭上樑蕭雙腕,左足立地,右腿好似漫不經心,踢向梁蕭。他雙手雙足自行其是,仿佛分屬不同主人。

  雲殊遭賀陀羅暗算,心中驚怒,此時見他出腿之際,下盤破綻大露,當即身子一矮,一腿著地掃去。

  不料賀陀羅腰身一扭,踢出之腿忽又掃回。雲殊不妨如此淩厲的一腿竟是虛招,但覺勁風撲面,如大斧劈來,慌忙翻身斜躥。梁蕭趁著賀陀羅分心,脫出他的手底。賀陀羅嘿笑一聲,隨之搶上,揮袖出拳,梁蕭再不敢與他較量內力,二人以快打快,瞬間拆了七八招。

  雲殊瞧得迷惑:「這二人不是一夥麼?為何窩裡鬥起來了。」對於梁蕭出手相救一事,更覺琢磨不透,眼瞧賀陀羅出手淩厲,梁蕭漸落下風,頓生敵汽之心:「這銀衫客來者不善,武功又高。姓梁的賊子倘若敗了,我也孤掌難鳴。」他精通兵法,深知連弱抗強之道,心念至此,忽地縱上,與梁蕭夾擊強敵。賀陀羅力敵兩大高手,頓被逼出了渾身能耐,時隱時現,身若龍蛇,舉手投足,均是出人意表。

  此時柳鶯鶯綽起一口單刀,與阿灘尊者鬥在一處。激鬥片刻,柳鶯鶯見這喇嘛色迷迷瞧著自己,心念一動,沖他微微一笑,笑生雙靨,便如奇花初綻,白水生暈,美豔不可方物,阿灘本是色中餓鬼,只瞧得兩眼發直。但此刻生死相搏,豈容分心,迷亂之際,便覺肩頭風起,柳鶯鶯一刀向他腦袋削來。阿灘躲閃不及,鋼刀掠肩而過,帶走半片耳朵,頓時鮮血淋漓。

  阿灘驚怒交進,以吐蕃話大罵,柳鶯鶯咯咯笑道:「臭禿驢,你用番話罵我,欺姑娘聽不懂麼?哼,我給你計個數,你罵我一句,我便砍你一刀。看是你的嘴利,還是我的刀利?」阿灘一愣,心道:「自然是你的刀利些,我罵你一百句,也抵不過你砍我一刀了。」 正欲發狠進擊,忽又見柳鶯鶯容光絕世,一笑一顰俱是嬌媚可人,頓覺眼花繚亂,神魂顛倒,一時間迭遇險招。

  只此功夫,賀陀羅三人翻滾不定,鬥到百招上下。梁、雲二人招式忽地一變,雲殊四方遊走,使出「三才歸元掌」,梁蕭卻隨手展開「大逆誅心掌」。前者是天下第一等審敵武功,後者卻是天下一等一騙人功夫。二人使了數招,忍不住相互瞧了一眼,都覺驚訝不已,敢情這兩路掌法看似水火不容,彼此克制;冥冥之中卻有相生之道。一經合使,威力倍增。「大逆誅心掌」長於欺敵,敵手一旦心意大亂,露出破綻,「三才歸元掌」便能趁隙而人,施展歸元一擊。就好比戰場之上,一軍迷惑對手,一軍伺機破敵。

  此中奧妙,蕭千絕與公羊羽也是從未慮及。

  賀陀羅初時尚能應付,但越鬥越覺吃力,只覺梁蕭出手詼諧,不易捉摸,雲殊一雙肉掌看似凝而不發,氣勢卻無所不在,不由心凜:「這兩個兔崽子配合無間,大大不妙。」 他雖未必會輸,但生平但求穩妥,絕不行險,當即躍開數丈,笑道:「平章大人,你想勾結宋人殺了洒家,獨佔這個功勞嗎?」梁蕭知他意在挑撥,斜眼一瞥,見雲殊神色狐疑,心知他身處劣勢,倍感警惕,聽了著話,心意已生動搖。又聽賀陀羅笑道:「也罷,平章大人,你我聯手殺了此人,那小娃娃算你的,這人首級算我的如何?」梁蕭狷介之性,心中雖惱,卻不屑與他辯解,冷冷一笑,不置可否。雲殊見他神情,更是信了八分:「楚婉說他救過聖上,果然都是假話。那女子也不知為何,竟杜撰出那般荒誕言語;這兩人原是一丘之貉,可笑我竟鬼迷心竅,只當這姓梁的惡賊來此,是要救聖上出困?」越想越怒,猛地想起,自己鬥得入神,竟爾忘了趙咼,回頭望去,只見艙中空空,那還有趙咼的人影。雲殊大怒,瞪視梁蕭,恨道:「好你個聲東擊西!」

  梁蕭知道趙咼定是被花曉霜趁亂帶走,心中卸下一塊大石,不覺微笑。賀陀羅兩眼一轉,忽地縱聲長笑,向艙外躍出。雲殊知他要出艙捉人,豈容他得手,一聲大喝,縱到半空,掌力遙遙擊出。賀陀羅閃身避過,忽覺腰間又有勁風掠來,情知梁蕭到了,心中暗罵,伸手格住,眼角餘光一掃,只見雲殊正欲掠出艙外,不由怒哼一聲,借梁蕭掌力翻身撲上,拳腳齊施。雲殊轉身抵擋。二人在半空中拆了一招,忽見梁蕭逼近艙門,不由同聲喝道: 「哪裡走?」喝聲中,雙雙騰空撲出。梁蕭只覺勁氣如山壓來,急使「大逆誅心掌」,化正為逆,身子一蜷,疾風般退回艙內,抬眼望去,卻見那二人堵在門前,鬥得激烈。

  且說花曉霜抱著趙咼,眼看刀槍簇簇,混亂不堪,趙咼小小身子不住發抖,不由尋思:「這般砍殺下去,怕會驚著他。」便捂著趙咼雙目,躬身從花生砸出的窟窿中鑽了出去。

  花生與哈裡斯糾纏正烈。哈裡斯將一把彎刀舞成團團銀光,將花生裹在其中。卻見這小和尚也不抵擋,東一搖,西一擺,任憑刀鋒在他身前飄來蕩去,卻始終割不到他一片衣角,哈裡斯暗呼邪門,卻欺他只守不攻,大喝大叫,放手猛劈。花生見他齜牙咧嘴,眼透凶光,心頭頗有些害怕,忽見曉霜出艙,忙道:「等等俺。」使了個「無拘泥相」,從哈裡斯身邊掠了過去。哈裡斯見他說走便走,驚怒交進,但想這小禿驢武功雖高,若不還手,不足為懼,當即跟著跳出,抬眼一望,只見遠處烈焰沖天,好似一條狂龍,掠過無數宋軍船隻,蜿蜒而來。大宋軍民驚懼不已,鬥志全無,大呼小叫,紛紛驅船逃命,大船小艇自相衝撞,一時沉沒無算。

  哈裡斯雖殘忍好殺,但見如此慘狀,也覺心驚,覷眼一看,只見曉霜與花生並肩站在左近,瞳目發呆,不禁竊喜:「小傢伙沒見過世面,嚇得傻啦!」收了彎刀,悄悄縱上前去,突然施襲,右手並起食中二指,點向花生後心,左手似若雞爪,扣向曉霜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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