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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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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 劫波卷 第四章 幼帝之爭 花曉霜見二人出林,便道:「他們好多了。」梁蕭尚未開口,卻見何嵩陽支撐起來,啞聲道:「幾位恩公相救之德,何某沒齒不忘。」梁蕭聽他說話客氣,心中怪訝,定神細瞧,才發覺他被毒蜂蜇了臉,眼皮腫脹,不能視物。梁蕭不由心念忽動,壓低嗓子道: 「好說,你們為何會被元人追殺?」他著意掩飾,何嵩陽更加無法分辨來人,只是歎道: 「不隱恩公,區區姓何名嵩陽,以前江湖上小有名氣,這位則是靳文靳公子。我二人本是雲殊雲大俠的部下,此次從崖山突圍出來,四處召集救兵,怎料一無所獲,反被元人一路追殺至此。」梁蕭奇道:「宋軍在崖山?」何嵩陽慘笑道:「也快到頭啦!原本雲大俠屢敗韃子水師。韃子被逼無奈,專程自北邊調兵增援。兩軍對陣,正是緊要關頭,那些王八蛋官兒卻來害他,有人跟韃子私通,將城池獻了,有人則心懷嫉妒,怕雲大俠成了大功,專扯他的膀子,甚至不讓他入朝見駕。唉,雲大俠孤掌難鳴,連吃了幾個敗仗,退到崖山的海上。」 梁蕭沉吟道:「入朝見駕,大宋還有皇帝麼?」何嵩陽道:「自然有的?如今也被困在崖山。」梁蕭道:「是益王還是廣王?」何嵩陽聽得這一問,不覺疑竇叢生:「此人怎知聖上早年封號?」忽地向後一縮,挽住靳文之手,嘿笑道:「至於益王廣王,我便不知了!」梁蕭瞧破他的心思,情知再也問不出真話,便道:「先出了山再說!」扶起二人,一同出山。到了山前路口,說道:「此地向東直走,可上官道,但如今元人勢大,出去有死無生。你們不妨尋個隱蔽處,躲上幾日。」靳文雙眼雖能視物,但不認得梁蕭,便即謝過,扶著何嵩陽向西面一處山坳走去。 望著二人走遠,三人轉身前往官道,尚未走近,便見前方擱著數具屍首,梁蕭遽然一驚,施展輕功趕至官道處,卻見大路之上,也躺著幾具宋元士卒的屍體,鋼刀斷矛四處散落。卻不見了花生的影子,梁蕭心往下沉,急聲叫道:「花生,花生……」叫到第二聲,嗓子已然啞了。正自焦急,忽聽道旁樹叢中悉嗦作響,鑽出一個圓乎乎的光腦袋來,賊眼溜溜,不是花生是誰。梁蕭見狀,方松了口氣。花、柳兒女隨後趕至,見此情形,也是詫異,花生見了三人,喜道:「你們回來啦,俺還以為你們把俺忘了!」說著牽著胭脂、快雪,背著行禮走出樹叢。梁蕭接過行禮,問道:「怎麼回事?」花生苦著臉道:「俺坐得好好的,忽然來了許多凶巴巴的人,打著架一路過來。俺一害怕,就牽著馬呀驢的躲到樹林裡,就看他們砍呀殺的,死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俺趴在林子裡,大氣也不敢出。」 梁蕭心知必是元軍追趕何嵩陽一行,廝殺至此,歎了口氣,拍了拍花生肩頭,道: 「虧你機警,躲得及時。」花曉霜也誇了花生幾句。花生心中得意,撓著光頭,呵呵直笑,忽地想起一事,轉頭對柳鶯鶯道:「你這馬可真凶,幾乎兒比你還凶呢。」柳鶯鶯秀眉一挑,嗔道:「小賊禿,你敢罵我?」花生道:「俺不是罵你,俺說得都是真話,方才我拉它躲避,卻被它踢在這裡。」他指指臀部道,「還有個蹄子印呢,你不信,俺脫給你瞧。」 說罷伸手便解褲帶。柳鶯鶯玉頰漲紅,怒道:「瞧你個大頭鬼,你敢脫褲子,我……我便殺了你。」花生見她如此惱怒,大覺納悶,道:「這樣說,你就是信俺啦!」柳鶯鶯一怔,若說不信,這小賊禿便脫褲子,若是說信,豈非自承很凶,端端無言以對,心中氣悶之極,頓足掉頭,撅嘴生氣。 她氣了一陣,轉過身來,正想臭駡花生兩句,忽見梁蕭坐在道邊,抬頭望天,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不由問道:「小色鬼,你想什麼。」梁蕭道:「我從山上下來,始終想著一件事情。」柳鶯鶯道:「什麼事,是三日後的事麼?」她暗忖梁蕭必是為三日後取捨之事煩優,故而心事重重。 誰料梁蕭搖了搖頭,道:「鶯鶯,倘若一個孩子叫過我叔叔,如今又遇上性命之危,換了是你,你怎麼做?」柳鶯鶯不假思索,道:「那還用說?自然是奮力相救了。」梁蕭微微頷首。柳鶯鶯嗔道:「你古古怪怪的,怎麼突然說起這個?」梁蕭一拂衣衫,起身道:「鶯鶯,我將曉霜託付給你,請你好好照看於她。」柳鶯鶯一驚,但見他神色嚴厲,全無嬉戲之態,不由啐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哼,我為什麼要照看她,我恨不能殺了她才好。」梁蕭一呆,忖道:「是了,我怎可將曉霜託付給她?」再瞧花生呆傻模樣,更覺煩惱,忽聽花曉霜顫聲道:「蕭哥哥,你,你果真的討厭了我麼……」梁蕭側目望去,但見她眉眼通紅,心知自己一言不當,又要惹她垂淚,不覺歎道:「鶯鶯,曉霜。便如方才所言,那個叫我叔叔的孩子如今身處絕境。他向我叩過頭,我也曾答應過,保他周全。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無信,更何況……」說到此處他胸中大痛,緩緩道,「他能活到今日,全賴我妹子阿雪出生入死,捨命換來,若不能將這孩子救出,我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她?」說到後面幾句,聲音已是微微顫抖。 柳鶯鶯微微冷笑,揚聲道:「這好辦,我跟你一起去救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想借此逃避三日之約,想都別想。」梁蕭還未答話,花曉霜也道:「柳姊姊說得極是。」她語聲雖柔和,眉間卻有一股決絕之意。梁蕭見二人兩對美目閃閃發亮,瞧著自己,不由心虛起來,一時又無別法,只得道:「也罷,若是如此,凡事便要聽我吩咐。」 二女聽了,暗暗籲了口氣。梁蕭又向花生道:「花生!你怎麼說?」 花生耳裡聽得清楚,心中卻不明所以,摸摸光頭,道:「你們去哪裡,俺就去哪裡!有吃有喝就是好的。」 柳鶯鶯一指頭戳在他光頭上,笑道:「算你小禿驢說了句人話,你若不敢去,我一百個瞧你不起!」花生摸頭憨笑,梁蕭卻知此行兇險異常,若得此人相助,可多幾成勝算,當下含笑道:「如此甚好,屆時怕還要仰仗你呢。」 計議已定,方要啟程,梁蕭心念忽動,對三人道:「你們在此等我一陣。」不由分說,快步進了山中。三人等了半個時辰,仍不見他回來,柳鶯鶯心中驚疑:「這冤家莫非趁機遁走,獨自行險去了?」越想越急,一頓足,便欲入山尋找,就當此時,忽見遠方山巒之間,濃煙滾滾,沖天而起。正自驚疑,又見梁蕭大步流星,奔了回來,頓時又驚又喜,迎上嗔道:「小色鬼,你去哪裡了?」一把揪過梁蕭,狠狠打了一拳。梁蕭捂著肩頭痛處,笑道:「我去蚩尤林了。」花曉霜奇道:「又去做什麼?『』梁蕭道:」我放了一把山火,將那鳥林子燒了,老虔婆害我不淺,也算是討個公道?「柳鶯鶯喜道:」好呀,雖不能討回本錢,討點利息總也不錯。「花曉霜舉目望去,但見濃煙越發濃重,不由歎道:」蚩尤樹天下奇木,如此滅絕,忒也可惜啦?「梁蕭道:」誘殺萬千生靈,以成一己之私。此等歹毒物事,留之何益?「花曉霜低下頭去。梁蕭卻怕駱明綺尋來,纏夾不清,催促三人上路。一行人披星戴月,連夜兼程。梁蕭沿途拾揀被人丟棄的弓箭槍矛,修理妥當。次日清晨,抵達崖山附近,他促馬上了一處小崗,極目眺望,只見大洋如靛,浩蕩無極,宋元戰艦陳列海上,旌旗分明,狀若無數具細小玩偶,隨波蕩漾,起伏不定。 梁蕭默默瞧了一陣,道:「宋軍敗了。」柳鶯鶯道:「宋人戰艦還要多些?怎會敗了?」 梁蕭道:「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元軍陣容整肅,壁壘森嚴,戰艦大小相宜,一東一西勢成犄角;宋軍截然相反,大艦與小舟雜陳,軍船和民船為伍,陣勢混亂,不能成軍,倘若一戰不利,前陣受挫,後軍必然潰敗,再無挽救餘地。奇怪,雲殊頗通兵法,怎會恁地糊塗?」 皺眉沉吟,好生不解。 柳鶯鶯白他一眼道:「說得蠻好聽,難不成你會打仗麼?就會說嘴罷了。」梁蕭微微苦笑,卻聽花曉霜歎道:「無論怎樣,打打殺殺終歸不好,常言道:」和為貴『。蕭哥哥,你千萬想個法子,為他們兩家消解誤會,大家和和氣氣,豈不更好?「梁蕭搖頭道:」這個誤會大到無以復加,絕無和解餘地。當務之急,是要救出兩個孩子,至於其他,非我單人只劍能夠濟事。「轉頭叫道:」花生。「花生笑道:」俺聽到啦。「梁 蕭見他憨態可掬,不由暗自嘀咕:」這三人懵懵懂懂,全不知兵凶戰危。我忒也自大了,不該帶他們來的 ……。「但事已至此,翻悔不及,一指帶來的鋼刀長矛,說道:」你揀一樣趁手兵器,護住曉霜與鶯鶯!「花生一怔,明白過來,抓頭咕噥道:」非得兵器嗎?「環眼一掃,不拿地上槍矛,徑直走向一株水桶粗細的大槐樹前,將行禮擱在一旁,兩手環抱,神力猝發,喀喇一聲,將丈余大樹連根兒拔起。花生托在手中,揮舞數下,笑道:」這個麼 ……卻還趁手!「柳鶯鶯忍不住啐了一口:」蠻牛便是蠻牛。」 梁蕭莞爾道:「好和尚,算我服了你。」下馬將八支長矛斷作四尺來長,負在背上,方才提起一杆中平長槍,躍上馬背。柳鶯鶯卻抓起一口單刀,翻身跳上雪癡兒背脊,與花曉霜坐在一處,含笑道:「就坐這兒好啦。」梁蕭怔了怔,心口一熱:「鶯鶯平日嘴上刻毒,此時此地,竟肯看顧曉霜。她的心腸終是好的!」他舉目遙視,見兩軍戰船來回遊弋,交戰在即,倘若宋軍一敗,亂軍中再無救人時機,當下面色一沉,凜凜殺氣直透眉梢,舉槍勒馬,飛馳而下。 元軍依陸為寨,正與宋軍對峙,轅門向北,左右各有塔樓一座,以作嘹望之用。塔上土卒遙見梁蕭人馬疾來,心中驚疑,發出喊聲。誰料梁蕭來勢更疾。一名土卒頓時吹起號角,餘者彎弓發箭,躲在箭垛之後,向梁蕭攢射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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