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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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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常青睨著梁蕭道:「你見過老禿驢麼?」梁蕭笑道:「不但見過,還一起喝過酒,吃過狗肉。」吳常青怒道:「這禿驢就會教壞小孩子。」曉霜笑道:「蕭哥哥可不是小孩子。」吳常青冷笑道:「你自然想他快快長大,好……」曉霜急忙捂住他肥嘟嘟的嘴巴,面紅耳赤,嗔道:「師父!」吳常青哼了一聲,住口不言。 淩水月望瞭望梁蕭,又望望曉霜,心中恍然,抿嘴微笑,續道:「那九如露了神通,鎮住眾人,便走進堂中,向中州大俠化緣。老人一心向佛從善,雖是這等時候,也不肯推辭,叫人拿來素食米麵。誰想九如卻道:」和尚生來不大吃素,施主若有酒肉,施捨一些卻是好的。「『梁蕭心道:」若是吃素,就不是九如了。」 卻聽淩水月續道:「中州大俠聽得這荒誕言語,好不吃驚,外子被他打岔,甚不耐煩,伸手扳他肩膀,想叫他讓開。卻不料九如頭也不回,左肩一沉一抬,竟將外子帶了個趔趄。外子橫行中土,幾無敵手,哪知此時此刻,竟擋不住和尚鐵肩一抬,驚駭之情,那是可想而知,正欲大打出手,忽聽那九如和尚道:」不忙,待我喝了酒再來!『外子不肯,立馬要稱他斤兩,九如笑道:「我一分酒一分氣力,如今身上氣力不足半分,你既然叫什麼』 就地一蹲,脫掉內褲『,該也不會占和尚便宜!」』淩水月說到這裡,不禁失笑。 曉霜奇道:「什麼叫『就地一蹲,脫掉內褲』?」梁蕭忍住笑道:「釋島主不是號稱 『東海一尊,靈鼇武庫』麼?」曉霜仍是不解,梁蕭正要說透。卻聽淩水月道:「這是和尚罵人的話,曉霜你女孩兒家,就不要多問啦!唉,當時外子聽了這話,不免心中驚疑,但他素來自負,也不再多說,放和尚喝酒。那中州大俠久經世面,看出和尚意在架梁。他見外子顯露功夫,已知不敵,有此幫手,大為心喜,立即招呼家人拿來牛肉美酒。九如也不客氣,當著眾人吃喝,喝了約摸三十斤酒,才打個飽嗝,歎息道:」和尚喝酒吃肉,褻瀆佛祖,大大不該。『眾人見他吃飽喝足,方才發此議論,都覺哭笑不得。卻見九如愁眉苦臉,又對中州大俠道:「我心中有愧,惟有一死了之,要在你這裡就地往生。』」要知佛教中,往生便是死亡圓寂之意。眾人聞言大驚,外子更是不信,嘲諷道:「既要往生,我用肉掌送你一程最好。『九如笑了笑,說道:」往生須得自我解脫,不比道士兵解,豈可假手於人?久聞靈鼇島歷代島主崇信佛法,首代島主更是落髮為僧,入我釋門,故而拋棄本姓,以釋為號,施主為何不顧先祖遺意,阻攔和尚成佛大業?』外子聽得心驚,靈鼇島淵源知之者甚少,九如和尚卻道得分毫不差。外子雖有不甘,但也找不出話來反駁。 「但聽九如又問中州大俠道:」你潛心向佛,定知許多佛門中事,敢問有坐著往生的和尚麼?『中州大俠道:「有許多!』九如又問:」站著的呢?『中州大俠道:「也有不少!』九如又道:」倒立的有麼?『中州大俠想了半天,道:「小老兒沒聽說過!』九如道:」那好,我便倒立著往生!『說罷雙手著地,拿了個大頂,渾身僵直,不動彈了。 」 花曉霜聽到此處,吃驚道:「性命可貴,和尚如此年輕,為何這樣想不開呢?」梁蕭搖頭道:「他哪兒會真死,裝神弄鬼罷了。」花曉霜面露喜色,點頭道:「那便好了,姑婆婆,後來怎麼樣了?」言下仍是擔心九如的生死。 淩水月心想:「這女娃兒心腸倒好。」便道:「他這般模樣,眾人只當他往生去了,俱是驚詫。中州大俠更是歎息苦笑,命人將他搬起。不料家人們動手,九如卻紋絲不動。中州大俠驚訝萬分,親手猛推,卻如蜻蜓撼石柱,哪裡動得了分毫。眾人又驚又怕,只當是佛祖顯靈,個個口宣佛號,紛紛跪下。 外子見九如雙手入地半尺,好似鑄在地上一般,心中犯疑,走上前去,以渾身功力連推三掌。這三掌之功,足可將大樹連根拔起,哪知仍然撼不動他。外子驚駭無及,愣在當場。只在這時,九如哈哈大笑,翻身站起。眾人大驚,外子卻只有更驚,叫道:「禿驢弄假?『但他三掌無功,心頭已自怯了。中州大俠也埋怨道:」大師假死,驚煞老夫了。』 九如笑道:「豈止死是假的,這房屋棟樑,你我他們,天地日月,芸芸眾生,哪樣不是鏡花水月,夢幻一場。真也假,假也真,何必放在心上。『那中州大俠聽得這話,猛然醒悟,合十作禮道:」善哉,善哉』,雙掌在頭頂一抹,滿頭白髮盡落,與九如相對大笑,攜手並肩,出門去了。」 吳常青聽到這裡,哼聲道:「此事江湖上多有流傳,眾說紛紜,敢情真相卻是這般。老禿驢裝神弄鬼,卻也真有些神通。」淩水月頷首道:「他那神通,便是威震天下的『大金剛神力』了。外子經此一事,自然銳氣大挫,當日動身返回靈鼇島潛修。他自知輸在根基不足,故而勤練內功,一練便是八年。此間我入了他家,誕下海雨。這一年,外子武功又有成就,自負能與九如一搏,便背著我離島西行,再入中土,尋九如和尚的晦氣。但那九如和尚本是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野和尚,外子一尋數年,好容易在天柱峰和他遇上。不料外子誠然有所精進,但九如的大金剛神力卻精進更快,一比之下,外子又敗了。 外子自然不服,又返回島內苦修,然後再尋九如挑戰,如此屢敗屢戰,前後便輸了四次。」 淩水月說到這裡,不由歎了口氣:「外子心高氣傲,天下少有,如何受得了這般折辱,第四次敗後,他憋著一腔怒氣,回到靈鼇島,在歷代先祖前立下重誓,此次若不練成『無相神針』,決不離島半步。」 梁蕭奇道:「什麼叫『無相神針』?」淩水月道:「這是靈鼇島世代相傳的一門武功,據說是一位前輩從刺猥身上想出,也名『仙蝟功』,練成之後,能將內力逼出周身百穴之外,化作無形氣針傷人。」 梁蕭動容道:「如此奇功,豈非天下無敵。」淩水月道:「說來也該當如此,但世上越厲害的功夫便越難修煉,除了創制武功的那位前輩,幾百年來,靈鼇島歷代高手無人練成,更有幾人練得氣泄功消,成了廢人。」花曉霜吃驚道:「哎呀,那還是不練得好!」 淩水月搖頭道:「別的事他都順著我的意思,惟獨這件事上,他就是不肯聽從,廢寢忘食,日夜修煉。要知這武功須以獨特法門,將周身穴道逐一貫通,有的容易,如手臂腿腳上的穴道,有的卻分外艱難,如膻中,丹田,百匯,花費數年時光,也無半點動靜。眼看他今生今世再也練不成這門武功,我便想:隨他去吧,大不了我在島上陪他一輩子……」 說著,眼眶不禁紅了,曉霜心有所感,不由得輕輕握著她的手。 淩水月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感激之色,按捺心緒,歎道:「不料三年之前,他忽然出得關來,歡天喜地如小孩兒一般。告訴我說,他明白了『無相神針』的真意,又說,要將以前的功夫全都忘了,只要心中什麼都不留下,就能練成這門武功。」她說到這裡,自傷自悔,落淚道:「我那時只當他隨口說笑,哪知他說的都是真話……」 眾人一時默然,梁蕭蹙眉凝思,卻想不出這『無相神針』的道理,他與公羊羽、蕭千絕、九如和尚都曾動過手,只覺釋天風武功決不在三人之下,若他當真練成這『無相神針 』,只怕這三人也未必能敵。 昊常青拈須沉吟道:「若釋老頭習武成癡,倒也並非無法可解。其一,讓他將九如打敗了,夙願得償,興許就不藥而愈了。但別說他未必穩勝老和尚,就是要尋老和尚行蹤,也不容易。其二,將他拿住,押回島去,他隱約記得釋夫人,也就沒有將往事忘淨,只要他有此殘念,你二人朝夕相對,他想要忘事也就難了!」 淩水月沉默一陣,起身施禮道:「多謝吳先生指點。」她一拂袖,已在兩丈之外。花曉霜詫道:「姑婆婆,你去哪裡?」淩水月道:「趁著外子尚未走遠,我這就抓他回去。」 話未說完,她便已人影俱無了。 淩水月既去,那僕婦也備好晚飯。三人用過飯,梁蕭心中存疑,正想詢問,吳常青卻對花曉霜道:「你今日也累了,早早歇了。」花曉霜不敢違抗,看了梁蕭一眼,低頭轉入房中。 吳常青瞅了瞅梁蕭,冷笑道:「小子過來,我有些話問你。」梁蕭心道:「我幹嗎要看你臉色?」他嘿然一笑,伸個懶腰,道:「我趕了幾天路,也累壞了,想早些歇息。」 吳常青瞠目怒視,哼道:「也罷,來龍去脈我懶得問了,左右是你小子禍害活千年,既然沒死,就好生對待曉霜。」梁蕭心道:「這個還用你說?」吳常青招呼僕婦,將梁蕭帶入客房歇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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