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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0


  阿術定了定神,沉聲道:「閒話少說,足下到底有何貴幹?」公羊羽笑嘻嘻道:「區區窮困潦倒,貴幹是不敢當的。所幹的不過是下九流的勾當。李太白曾有盲:」天地賭一擲,未能忘戰爭。『我這次來,只想和你們那個鳥皇帝忽必烈天南地北,賭上一局?」

  阿術只覺此人言辭古怪難懂,心忖道:「遇上這等大刺客一,惟有走一步算一步,跟他多說話,拖延時間。」當即道,「好啊,足下要怎麼賭?」

  公羊羽拍手笑道:「果然是對牛彈琴!所謂天地賭一擲,當然是擲骰子了。賭注麼?便就是這天這地。不過賭徒有了,賭注有了,骰子也不能少!」說罷從身邊提起一個布囊,隨手一抖,布囊中咕咚滾出一顆人頭來。

  阿術看清那人頭容貌,臉色一變,失聲道:「燕鐵木兒!」公羊羽笑道:「敢情這傢伙叫這個名兒。我瞧他在馬上耀武揚威,便順手牽來他這腦袋。」他嘻嘻一笑,指著人頭道,「這算我第一個骰子吧。聽說他是勞什子馬軍萬夫長,是以算作三點。」

  燕鐵木兒乃是元軍萬戶,驍勇善戰,如今卻身首分離。一時間,眾將均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阿術身為大將,自然不能示弱,冷冷一笑,揚聲道:「萬夫長是三點骰子,本帥想必就是六點了。」

  公羊羽大指一蹺,笑道:「果真是三軍統帥,大有自知之明。可惜,六點只有一個,擲不出六六大順、至尊豹子。不過,天幸還有三位總管。這姓梁的小兔崽子是兵馬大總管,算為五點。陸軍總管阿刺罕算四點,水軍總管張弘范算四點。參議政事董文炳帶兵不多,官晶尚可,好歹也算四點,至於這個範文虎麼,賣國求榮,敗類中的敗類,算一點都抬舉他了,拿來做骰子,沒來由髒了老子的手。」範文虎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面帶怒容,內心卻是竊喜不已。

  此時日未中天,江水如帶,遠景曠夷,本來十分寫意。但這小小的石公山頂,氣氛卻凝如鉛鐵。公羊羽始終笑容不改,便如赴會清談。但他越是談笑風生,諸將便越覺喘不過氣來。他們平日號令千軍萬馬,手握無數人的性命,生殺予奪,為所欲為,但如這般身為魚肉、任人宰割,卻是從未有過。

  公羊羽手拈鬍鬚,又笑道:「賭徒賭徒,非三即六。窮酸我方才手風不順,只擲了個三點,敢問諸位,窮酸下一回擲個什麼點數才好?」目光掃過諸將,竟無一人出列。

  公羊羽冷冷一笑,正要譏諷,忽見梁蕭足不點地般越眾而出,揮手在一名親兵背上拍落。那人四肢亂舞,穴道頓解。只見梁蕭在人堆裡左一穿,右一穿,身若蝶飛,掌如電閃,眨眼工夫,那十餘親兵前仰後合、手揮足舞,盡又活動開來。

  梁蕭身形一斂,足下不丁不八,淡然道:「公羊先生請了!」

  公羊羽臉上青氣一閃而過,口中卻笑嘻嘻道:「五點麼,好得很。」他右掌一揚,徐徐拍向梁蕭胸際,梁蕭但覺他掌風凝若實質,不能不接,誰料揮掌一擋,胸中便氣血如沸,不由得倒退三步。後方一名親兵不知好歹,搶上扶他,怎料指尖才碰上他背,便有巨力湧來,將他拋得飛出六丈,一個筋斗落下懸崖,一聲淒厲慘呼,遙遙傳至。

  公羊羽不待梁蕭站定,一閃身已到他頭頂,大笑道:「小兔崽子,再接老子一掌!」 梁蕭哪敢再接,長劍出鞘,直奔公羊羽胸腹。公羊羽哼了一聲,袖裡青螭劍破空而出,劍如薄紙,曲直無方,宛如群蛇攢動,刺向粱蕭周身要害。

  頃刻間,二人劍若飛電,乍起乍落拆了五招,出招雖快,劍身卻無半點交接,看似各舞各的,實則無不是批亢搗虛的殺招。梁蕭精進雖速,與公羊羽相較起來,仍是相形見絀,迭經奇險。

  公羊羽見他接下自己五記殺手,又覺吃驚,又是難過:「此子假以時日,如何不成一代宗師?可恨他助封為虐,武功越強,越是禍害,若不將他剷除,不知還要害死多少宋人?」

  他一念及此,心腸複轉剛硬,長劍一疾,刺到梁蕭面門。梁蕭向後一縱,忽覺足底踏空,心頭大驚:「糟糕!後面是懸崖了!」才要止住去勢,公羊羽劍勢如風,撲面而來。

  在眾人驚呼聲中,梁蕭身形後仰,墜落懸崖,但他情急生智,忽覷著崖壁縫隙,奮力運劍刺人。只聽「嗆啷」一聲,梁蕭一手捉劍,身子懸空,隨著浩蕩江風,搖晃不已。公羊羽暫不追擊,拈須笑道:「這招『猴子上吊』,使得妙極!」梁蕭自知難免一死,索性揚聲道:「好啊,你使招『野狗吃屎』來刺我啊!」

  他所在方位甚低,公羊羽心道:「若然刺他,必然俯身,形如野狗匍匐,豈非中了他言語。」正自猶疑間,忽聽背後風響,眾親兵揮刀撲來。公羊羽轉身一掌,掃翻四個,兵士們悚然止步。

  卻聽阿術喝道:「後退者斬!」他軍令如山,無人違抗,親兵們紛紛拼死上前。

  公羊羽笑道:「蝦兵蟹將,一點都不算,若是擲出來,老子豈不大虧特虧,輸之不及。」 他軟劍嗖地縮回袖間,阿術忽覺眼前一花,已被公羊羽抓住心口,擎在手裡。

  那公羊羽哈哈笑道:「你口口聲聲叫人送死,自個兒的本領卻也稀鬆得很。」諸將眼見主帥被制,無不失色。

  粱蕭得了隙,一抖手,拔劍翻上懸崖,半空中沉喝一聲,劍行「渙劍道」。渙者巽上坎下,宛若狂風吹雨,向公羊羽背後灑落。

  公羊羽本是故意放他上來,見勢笑道:「來得好。」抓住阿術背心,將他當作盾牌迎 _ 上蕭的長劍。

  誰知梁蕭劍勢不止,刷刷刷一連六劍,劍身被他內力逼成弧形,每一劍均貼著阿術的鼻臉腰身掠過。諸將瞧得驚心動魄,齊喊道:「梁蕭,你瘋了麼?」梁蕭只不作聲。他劍法拿捏精微,看似揮劍亂刺,但決計不會傷著阿術,只是不時繞過阿術身子,刺向公羊羽。阿術知他心意,是以劍鋒掠過額際,也是目不交睫、面色如常。

  公羊羽瞧他二人一個超然自信,縱劍搶攻;一個坦然受之,托以性命,以他生平自負,心頭也掠過一絲寒意:「元人有此將帥,無怪所向披靡。出劍者固然藝高膽大,但受劍之人任憑長劍加身、面色不改,更是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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