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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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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殊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不吐不快,長嘯一聲,提劍緊追。群雄緊隨其後。雲殊忌憚梁蕭機詐百出,群雄上來反礙著自己手腳,徒添死傷,當即叫道:「勿要過來。」群雄只得止步,一人道:「賊子用箭,我們也用弓箭?」眾人但覺有理,讓幾人去拿弓箭,其他人遠遠跟著。 梁、雲二人一走一逐,眨眼到了隕星峽鐵索橋頭,史富通三人此時方才過橋。梁蕭踏上索橋,雲殊也堪堪趕至,長劍下掠,「炎龍劍」鋒芒所至,鐵索頓時斷了一根。梁蕭足下一虛,幾乎墮下,急忙側身,一個金雞獨立站穩,但覺劍風呼嘯,雲殊長劍淩空刺來,當下揮劍抵擋。錚錚錚三劍交罷,雲殊落向索橋,梁蕭鉉元劍趁勢下掠,錚的一聲,也將雲殊落足鐵索截斷。 雲殊不料他以己之道還施己身,無處立足,半空中,左手抓住扶手,右手揮劍刺向梁蕭。梁蕭疾退半步,長劍一掛,雲殊所抓鐵索也斷,雲殊無法,淩空一個翻身,飄然鑽入索橋之下,雙腿各自絞住兩根鐵索,一手抓住一條鐵索,同時揮劍疾出,自下刺削梁蕭足脛,此時梁蕭足下五條鐵索盡皆被他勾住,梁蕭若是斬斷,自己也無法立足。 梁蕭冷哼一聲,疾退丈餘,挽著剩下那條扶手,騰空翻轉,長劍下揮,連環五響,下方五條鐵索齊遭截斷。雲殊再也無法掛在橋上,但他早料得梁蕭有此一招,雙腿潛運勁力,便在梁蕭斷索的刹那,一個翻身淩空魚躍,從索橋下閃電鑽出,伸手搭上了那條僅存的鐵索,同時攻出四劍三腿,逼得梁蕭無法施襲。梁蕭見他變化不窮,雖極不情願,也暗暗喝了聲彩。 此時間,鐵索橋只剩一條鐵索。雲、梁二人再不敢截斷,或用足勾,或以手挽,憑著掌拳劍腿攻敵要害,進退翻滾之間,好似一對燕雀,貼在鐵索上鬥得難解難分。 阿裡海牙和史富通都在橋那邊看著。阿裡海牙顧著義氣,不願逃走,史富通卻怕梁蕭喪命,痼疾無人救治,也不敢輕言離開。二人瞧到此時,均是張口結舌,但覺梁、雲二人生死俱在一線,稍有不慎便會送命,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上。南方群雄也舉著火把趕至,見狀無不吃驚,有人舉起弓箭,想要射擊,但二人攻守如電,絞成一團,哪分得出彼此。 拆了三十來招,二人忽地不約而同用上了「巽劍道」。巽者風也,二人一時劍走輕靈,好似兩片輕飄飄的落葉,繞著一條鐵索,在峽谷天風中倏上倏下,浮浮沉沉。要知到了這個時候,什麼手眼腿步都不管用,全憑輕身功夫取勝,越是輕靈的武功,越是奏效,「巽劍道」飄忽無定,最是適合。 拆了數招,二人看著對方使出一般功夫,心頭好生不是滋味。雲殊喝道:「你哪兒偷學來這劍法掌法?」梁蕭哼了一聲,只不答話。 這時間,阿雪悠悠醒了過來。那沈利綠林出身,心狠手辣,雖被雲殊折服,但脾性依舊,加之挾怒而發,出手十分歹毒,若非阿雪自幼習練內外功夫,筋骨堅韌,早已沒命,其間幾度昏死,要是再讓沈利鞭打一回,便不用刀砍,也要沒命了。此時她略一清醒,身上便似火燒一般疼痛,忍不住呻吟起來,勉力從史富通肩上睜眼看去,模模糊糊看見兩道人影在一條鐵索上廝殺。看了片刻,驀然認出梁蕭的身形,恍然明白,梁蕭已將自己救出,正與強敵相搏,驚喜之餘又好生擔心,用盡渾身氣力,叫道:「哥哥,哥哥……」叫了兩聲,只覺一陣暈眩,又昏過去。 梁蕭聽得,心頭一跳:「該死,我只顧跟這直娘賊賭鬥生死,卻忘了阿雪的傷勢。」 向雲殊疾刺三劍,將他逼退,忽地揮劍下掠,錚的一聲,鐵索分成兩段,兩方人無不驚呼。但見二人出手如電,分別持著斷處,淩空換了一劍,隕星般向峽谷兩崖落去,眼看將要撞壁,卻各自用足一撐,刹住去勢,手足並施,抓著鐵索向崖頂攀援。 群雄見狀,張弓搭箭紛紛向梁蕭射來,梁蕭只得手挽鐵索轉身拔箭,但僅得一手,難以上攀。阿裡海牙機靈,急忙伸手拉起鐵索,史富通也來幫忙。梁蕭得他二人相助,再也不管對面如何,雙手齊用將鐵索帶得左右搖擺,避開來箭,但上升之速倍增,宛若閃電。雲殊方才登上懸崖,梁蕭也即將登頂,恰好一箭射來,梁蕭反手接住,取下背上強弓,搭上來箭,也不細看,照原路一箭送回。那人不料他回手如此之快,猝不及防,那支箭左眼進,後腦出,將他釘在身後石壁上。群雄見狀,無不駭然,弓在弦上,卻也不敢再發。 梁蕭躍上崖頂,一手按腰,與眾人遙遙相望,面色陰沉,高聲叫道:「你們為何劫掠我們?為何殺死我朋友?為何鞭笞我妹子?」雲殊聞言,心頭一沉:「看來這個冤仇永無消解之日。」當下也不示弱,揚聲道:「我乃大宋子民,爾等蠻夷,犯我社稷,人人可殺!」 梁蕭一點頭,道:「你們是大宋派來的麼?」雲殊大聲應道:「是!」梁蕭只覺血往上湧,頭腦一熱,高叫道:「好,我梁蕭對天發誓,若不殺光你們,滅了這個大宋朝,便如此弓。」 說著將手中強弓一折兩段,隨手丟下懸崖,反身抱著阿雪,與史富通二人大步離去。 群豪聽得一愣,紛紛大罵。雲殊見梁蕭折弓為誓,不知為何,心頭升起一股寒意。掉頭看去,卻見靳飛捂著大腿傷口,立在身後;再看眾人,幾乎是無人無傷,沒幾個完好無恙的,心頭一痛,向靳飛道:「師兄,他們一去,韃子立時便至,劫糧之計難以再用,北地也不可久留。還是早早撤回南邊,另作打算吧。」靳飛歎了口氣,一瘸一瘸向山上走去。雲殊望他背影,木然不語。 楚婉見眾人都已散去,上前一步,輕聲道:「雲公子。」雲殊苦笑著歎了口氣,大袖一拂,與楚婉轉過身子,並肩向山上走去。 梁蕭走了一程,停下察看阿雪傷勢,幸得多是外傷,梁蕭推拿一陣,阿雪便醒了,閉著眼只是呼痛。梁蕭心酸難言,把她摟進懷裡,阿雪覺出梁蕭抱著自己,顫聲道:「哥哥,阿雪痛……」梁蕭雙目赤紅,似要滴出血來。 阿裡海牙歎道:「梁蕭,她皮肉之傷甚重,非尋醫療治不可。唉,那些傢伙雖沒用火刑,可抽打這女孩子比打我還狠。」梁蕭恨恨道:「他們怨的是我,卻在她身上出氣。」 阿裡海牙尋思半晌,忽道:「好,咱們早早出山,叫來兵馬,非將他們一個個零割碎剮不可。」 梁蕭點點頭,站起身來。阿裡海牙忽地握住他胳膊,沉聲道:「梁蕭,若你願意跟隨我,我保你來日貴不可言。」梁蕭搖頭道:「我只求給我朋友和妹子報仇,富貴什麼我不在乎。」阿裡海牙一怔,哈哈笑道:「那還不是一樣。」史富通忙道:「我也想跟隨大人 ……」阿裡海牙冷哼道:「早先叫你救我,你只管逃命,本來該將你軍法處置的,但看你冒險來此的份兒上,功過相抵吧。」 史富通好生洩氣,但又不敢多說,只得諾諾應了。梁蕭道:「史富通,你雖然不是什麼好貨,但今日幫了我,我日後定然報答。嗯,告訴你吧,你其實並無毛病,不過是我做了手腳罷了。」史富通呆了呆,詫道:「我……我沒有毛病?那……那就不會死了?」梁蕭也不再說,抱著阿雪,跟阿裡海牙向山外走去。史富通呆站片刻,忽地哈哈大笑道: 「我沒有毛病!我沒有毛病啊!」他一旦得知自己無病,什麼不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歡喜如狂,跟在二人身後拍手大笑。 三人只怕對方追趕,在山道上連夜疾奔,破曉時分出了伏牛山,來到山下大道。走了不出百十步,便聽後方蹄聲若雷,一隊人馬飛馳而來,梁蕭一驚,握劍在手。阿裡海牙卻看得分明,叫道:「是自己人呢!」只見那彪人馬近前,一人馳馬而出,朗聲叫道:「阿裡海牙,是你麼?」 阿裡海牙聽得聲音,心頭一震,叫道:「阿術。」那人聽得又驚又喜,翻身下馬,一把將他摟住,歡然道:「真是你!嗨,我派出近萬人馬搜索一晚,好歹是尋著你了!嗯,莫非消息有誤,你沒被那些宋人逮著?」他心中激動,一氣說完,阿裡海牙搖了搖頭,苦笑道:「慚愧。我確實被人拿住,多虧百夫長梁蕭冒死將我救出。嘿,我阿裡海牙半生征戰,昨日可說最是驚險。不過我失了聖旨,卻是罪該萬死。」 阿術笑道:「人回來就好,聖上英明豈會在乎這個?」說著掉過頭來,看也不看史富通一眼,目光如炬,望著梁蕭道:「你就是梁蕭?」阿裡海牙奇道:「阿術,你怎地一下子便看出來的!」阿術微微一笑,道:「我雖不是老鷹的眼睛,但還能分出黃狼和豹子?」 按住梁蕭肩膀,笑道,「你的部下很好!除了那個傷得不能動彈的,都有義氣,整晚跟著大軍四處尋你。」 梁蕭聽得心頭一熱,道:「我有一個夥伴受傷了,急需救治。」阿術點頭,揚聲道: 「阿剌罕,你換兩匹馬給阿裡海牙與梁蕭。」一名將官應聲換了馬匹。梁蕭乘上,阿術傳令阿剌罕進山搜捕雲殊等人,自與阿裡海牙前往大營。 眾人行了一程,阿裡海牙笑道:「阿術,我要與史格討個人!」阿術微微一笑,道: 「梁蕭麼?」阿裡海牙笑道:「正是。」阿術搖頭道:「不成。」阿裡海牙道:「怎麼,史格會不給面子?」阿術笑道:「史格敢說什麼?我看那土土哈很不錯,讓他跟隨我,他卻說,梁蕭在哪兒,他也在哪兒!」阿裡海牙一愕,叫道:「好呀,原來你要與我搶人?」 阿術笑道:「你別胡賴,我不過要土土哈,他既不肯離梁蕭,我只得一塊兒要啦!」 阿裡海牙給他一掌,罵道:「你才胡賴,你既能一塊兒要,為啥我不能一塊兒要?」 阿術笑道:「我先跟土土哈說的。」阿裡海牙瞥了梁蕭一眼,歎道:「也罷,我爭不過你。不過,這傢伙便如一匹駿極的野馬,得要厲害的主人才能馴服。你比我厲害,更配做他的主人,不過也要小心,可別被他踢著。」 阿術眸子一閃,微笑道:「我讓他去欽察營。」阿裡海牙搖頭道:「欽察營那群傢伙眼高於頂,他是漢人,可呆不住。」阿術道:「他不是尋常漢人,伯顏元帥昨日對我說了,他有蒙古血統,比我還要高貴。」阿裡海牙吃了一驚,要知阿術的祖父便是蒙古名將速不台,當即問道:「比你高貴,莫非……」阿術點點頭,接口道:「我聽伯顏說了,他有成吉思汗的血統,是黃金家族的後代!」阿裡海牙神色大變。 說話間,元軍大營遙遙在望。梁蕭勒住馬匹,舉目看去,但見一條漢水浩浩蕩蕩,貫通南北,河上艨艟鬥艦,成千累萬,旌旗招展,仿佛雲霓;江水兩岸,雪白的蒙古包連綿不絕,猶若汪洋大海;兩座十丈巨城各占東西,隔著漢水森然對峙,空中黑雲如陣,低低壓著城頭。報曉刁鬥攜著晨風,自城中悠悠傳出,此時間,元軍大營的號角聲也響起來,兩種聲音此起彼伏,在大地上來回激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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