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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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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 破城卷 第七章 車馬轔轔 (下) 梁蕭雖落得甚遠,但耳力通玄,史富通一番言語倒是聽得大半,暗自冷笑:「這廝胡亂搬弄是非!哼,明天輪到足少陰腎經了,你小子備好兩缸清水,邊喝邊拉好了!」又聽史富通道:「但不知海牙大人為何大駕到此,不在襄陽與宋軍鏖戰。」阿裡海牙道:「我方從大都返回,只因聖上登基以前,兩度征宋,皆無功而返,故而對南征之事始終存疑。朝中大臣也各執一詞,爭論激烈。伯顏元帥和阿術大人無暇分身,命我回朝稟報襄陽戰況,堅定聖上南征之意。唉,幾經周折,萬幸不辱使命。」史富通逮到話頭,更是極力吹捧,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阿裡海牙聽到得意處,發出陣陣爽朗笑聲。 談笑間,眾人繞過山腳,順著蒙古大軍開闢的大道行進。走了一程,忽見前方一塊山石,將道路阻了大半,人馬雖可繞行,但車輛卻難以經過。阿裡海牙皺眉道:「莫不是下雨,從山坡上滾下來的。」向梁蕭道,「你派幾個人來將石頭移開。」梁蕭皺了皺眉,招呼眾人搬運大石,那大石深陷土中,少說也有萬斤之巨,梁蕭與土土哈合手,也無法撼動。其他漢人軍士都來幫忙,梁蕭喊起號子,著大家齊心協力,將那石頭一分一寸,向一旁的山坡上推去。 這時間,忽聽傳來鞭打聲,一個村姑伴著一名童子,一前一後,揮鞭趕著二十來條牛,迎面向隊伍走來。那童子挽著雙髻,眉清目秀,抽了牛屁股一鞭,忽地大聲唱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聲音稚嫩清脆,一邊唱著,離隊伍也越發近了。 阿裡海牙通曉漢人文字,不由忖道:「沒料到這小小童子,也會詩歌?」維吾爾族嗜好音樂,阿裡海牙更是此道高手,聽這童兒唱得合音符節,不覺微微點頭,卻聽那女子笑道:「弟弟你唱得好,我也唱一首。」她生得肌膚白膩,眉目如畫,雖是布衣荊釵,不失窈窕之態,輕啟朱唇,婉轉歌道:「驅馬天雨雪,軍行入高山,徑危抱寒石,指落曾冰間。已去漢月遠,何時築城還,浮雲暮南征,可望不可攀。」眾軍見她人才秀麗,歌聲圓潤,耳聽目視之下,不禁呆了,那牛群頃刻已到軍前,眾人雖覺二人來得出奇,但童子女流,並不放在心上。 梁蕭將石頭推到坡上,尋了塊較小石頭卡在下面停住,緩過一口氣,掉頭一看,但覺這女子牧童俱是面熟,轉念間眉頭大皺,厲聲喝道:「你們兩個做什麼?」那兩人認清他容貌,均是一愣。敢情他倆不是別人,女子是楚婉,童子卻是雲殊的小書童風眠。二人一見梁蕭,面上皆有驚惶之色。眾人見梁蕭與之爭吵,皆感奇怪。阿裡海牙不由喝道:「梁蕭,你說些什麼?」梁蕭見了那童風眠,頓時想到雲殊,當真分外眼紅,不答阿裡海牙,上前一步,厲聲道:「小屁孩兒,你喬裝打扮,在此幹嗎?」那小書童風眠眼珠一轉,笑道:「自然是放牛啊!這裡不是叫伏牛山麼?」梁蕭罵道:「放牛?放屁還差不多。」 話音未落,忽聽對面山坡上有人放歌道:「單于寇我壘,百里風塵昏。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梁蕭聽得耳熟,舉目一看,但見一人白衣如雪,一手負背,一手卷書,足下似緩而疾,行雲流水般走來,不是別人,正是雲殊。 梁蕭不料他也到此,心念數轉,忽見風眠、楚婉分別拿出火摺子,在幾頭牛尾上晃兩晃,牛尾上所系爆竹頓時點著,劈啪震響,二十多頭大牯牛受此驚嚇,第一個念頭便是向前狂奔亂突,擺脫危機。刹那之間,牛群擁入軍陣,眾軍措手不及,人仰馬翻,糧隊牛馬也受了驚擾,紛紛掙扎亂動。梁蕭、土土哈因推動大石,弓箭皆在馬上,此時變起倉促,連放箭射牛也是不能,眼睜睜看一群瘋牛將隊伍沖得七零八落。 二人點火之時,雲殊一聲長笑,笑聲沖天而起,只見兩邊坡上林中,人頭聳動,倏忽現出數百之眾。雲殊撤下右臂,手中多了把斑斕古劍,劍鋒下指,朗聲唱道:「虜其名王歸,系頸授轅門。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眾人齊聲應和:「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歌聲中,紛紛提著弓箭長矛,鐵錘刀槍,從兩面山坡呼嘯而下。 雲殊一劍當先,光影縱橫,殘肢斷臂好似落葉紛飛,鮮血四濺,便如雨下,濺在他白衣之上,豔若片片桃花。他幾個起落,便到阿裡海牙馬前,見他服色,知道必是首領,淩空一爪,劈頭落下。 阿裡海牙久經戰場,見勢身子一偏,倏忽鑽入馬腹之下,還未定神,眼前忽地出現一張嫩臉,卻是那放牛的牧童。阿裡海牙不及抵擋,便被小書童風眠拿住心頭穴道,捉在手裡。眼見不遠處史富通滿地亂爬,忙叫道:「快來救我。」然史富通此時心驚膽戰,只想如何逃命,哪還管什麼「海牙大人」。 風眠將阿裡海牙自馬鐙上拖下,嘻嘻笑道:「公子,逮住啦!」雲殊雙足在馬鞍上一點,道:「你抓好他。」也不停留,飛身縱起,刷刷三劍,又刺死三名色目親兵。 伏兵來得突兀,梁蕭等人都在坡上,首當其衝,唯有轉身抵擋。一個使鬼頭刀的壯漢直奔梁蕭,一個瘦長漢子則挺槍直刺土土哈,李庭等人也各自遇上對手。 梁蕭微微側身,那使刀漢子手中一輕,鬼頭刀已被奪過。梁蕭反手回刀卷來。漢子不料這尋常軍士竟有如此武功,大驚之下躲閃不及,不料梁蕭刀在半途,突地偏轉刀鋒,一刀橫拍在他太陽穴上,壯漢遭此重擊,悶哼倒地。此時間,忽聽土土哈一聲大喝,梁蕭回頭看去,但見他將長槍夾在腋下,神力迸發,將瘦漢淩空舉了起來。這大力一拋,那瘦漢握不住槍桿,向後飛出。但他武功嫺熟,一個筋斗翻身落下,猶未立穩,土土哈已飛身搶至,長槍不及掉頭,著地橫掃。他天生神力,這一掃何止數百斤力道,漢子小腿中棒,慘號倒地。 土土哈與梁蕭輕易勝出,趙山五人卻陷入苦戰。要知這次來的都是南武林的好手,而五人不過習了數月武藝,縱得高手指點,也難大成。更何況赤手空拳與這些好手交鋒,頓然不敵。梁蕭見狀,一起一落掩上前來,手中鬼頭刀游走如龍,將一干豪傑殺得連連後退,但梁蕭與他們並無冤仇,故而始終不出殺手,但對手仗著人多,一退又上,拼死糾纏。 土土哈見狀飛身趕上,趁眾人被梁蕭吸引,自後偷襲,砍翻兩人,厲聲道:「梁蕭,戰場之上不可留手。」梁蕭眉頭一皺,氣貫刀鋒,嗆啷之聲不絕,六七名南朝武人虎口流血,刀槍脫手。梁蕭刷刷兩刀,迫開眾人,喝道:「拾兵器。」李庭兒五人應聲搶上,將兵刃拾起。此時眾豪傑看出這幾個兵丁棘手,均圍上來。 梁蕭見對方個個皆是好手,若不傷人斷難脫身,當即高叫道:「要活命的滾開些。」 群豪置若罔聞,一個臉上帶疤的漢子舞著對短戟,當先撲到。忽見刀光如雪,瞬間便到漢子肩頭。敢情梁蕭心一狠,使出氣奪千軍的「修羅滅世刀」來。眼看漢子手臂就要搬家,忽地一支長矛橫裡格來,錚的一聲,竟將梁蕭這招「掣電追風」擋住。梁蕭手臂劇震,心知來人高明,刀勢略偏,一招「孤神渺渺」,刀光吞吐,順著矛身遊走,削那人十指,那人驚咦一聲,後跳丈餘,叫道:「好傢伙。」那刀疤漢子撿回一條胳膊,狼狽而退。 梁蕭見那持矛之人鬚髮皆白,紅光滿面,正是「參天狻猊」方瀾。方瀾望著梁蕭,也覺心驚:「韃子行伍之中,竟有如許人物?」沉喝一聲,搖動長矛,分心便刺。梁蕭舉刀接住,他此時武功已在方瀾之上,霎時間七斬八斫,殺得方瀾節節後退,只仗著矛長刀短,奮力不讓梁蕭欺近。梁蕭鬥得不耐,忽地厲喝一聲,招變「焚天滅地」,刀光霍霍,漫天湧到。方瀾匆匆擋了三刀,忽被梁蕭刀裡夾腿,踢偏長矛,一刀掠向他胸口。方瀾正覺難當,忽地一人搶至梁蕭身後,一對鐵鷹爪破空有聲,襲他後背。 梁蕭無奈回轉刀勢,擋住來人鐵爪。方瀾回過一口氣來,叫道:「靳飛,這廝爪子硬得很。」舞起長矛,與靳飛左右夾擊。他二人俱是南武林一流人物,梁蕭縱然厲害,也被纏得無法脫身。但靳飛與方瀾聯手之下,才擋住一名蒙古軍士的單刀,心中駭然之情,卻是無以復加。 這邊廂,雲殊領著一百來人,在元軍之中沖來蕩去,所向披靡,頃刻之間,將三百多名士兵殺得死死傷傷。正廝殺間,忽聽楚婉一聲嬌喝:「不要走。」雲殊循聲瞧去,只見一名矮小元兵舞著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和楚婉四人邊鬥邊逃。他身手不弱,長劍鋒快,而且只顧逃走,楚婉一行竟攔不住他。雲殊再一轉眼,更覺吃驚,但見東面坡上,一道寒光倏來倏去,殺得方瀾、靳飛後退不迭,另有六名元兵,隨那寒光砍殺。 雲殊此次立意殺光這支糧隊,決不放走一人,因之長嘯一聲,縱身躍出,見那矮小元兵正往坡上疾奔,當即搶到他身後。這名元兵正是阿雪,她未去搬運石塊,故而留在軍中,突見兩邊殺至,心中驚惶,見梁蕭在東坡,便往東逃,不料卻被幾個南方武人迎面截住。幸得梁蕭怕她遇險,將鉉元劍給她防身,對方措手不及,被她斬斷刀槍,眼看突圍在即,忽覺身後風聲大起,心頭一凜,當即反身出劍。雲殊左手成爪,將鉉元劍劈手奪過,右劍一振,正要刺出,忽聽阿雪尖叫一聲:「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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