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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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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道:「古人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有這種大志向很好!「趙四略一愕然,搖頭道:」咱倒是願他平平安安地過日子。「說著拿起一根竹子,劈成幾條。 兩人一時無話,梁蕭瞧他編了半晌竹簍子,忽道:「趙四叔,這附近除了你,還有人會編竹子麼?」趙四搖頭道:「沒有啦,北方竹子少,大家都用木頭,我這竹簍子也賣不成錢的,做買賣還得繳賦呢!兩三天能賺一文就了不得。」梁蕭笑道:「我編來看看好麼?」 趙四笑道:「好呀,嗯,我給你說怎麼編。」梁蕭笑道:「我瞧了兩遍,大致會了。」趙四奇道:「是麼?」梁蕭拿起那把劈竹刀,尋砂石磨得鋒利些,抖手間,哧哧哧一陣響,一根竹子盡被他順勢剖成髮絲粗細的竹絲,趙四看得眼花繚亂,忙叫道:「啊喲,不對,太細,太細,要斷的。」梁蕭搖頭道:「我還嫌粗了呢!」趙四聽得,又是一呆。 梁蕭想了想,雙手拈起竹絲,刹那間,數十根極纖細的竹絲在他十指之間跳起來。編了一陣,他摸出門道,十指越變越快,落到趙四眼裡,那指頭便似生了翅膀,漫天飛舞一般。不到半個時辰,梁蕭編了一隻竹籃,綿密細膩,玲瓏剔透,便似雞蛋殼一般。梁蕭綰了最末一個結,笑道:「成了!」扔給阿雪道:「送你!」阿雪捧在手裡,好生喜歡,笑道:「哥哥,這個能裝花麼?」梁蕭笑道:「怎麼不能,薄是薄了些,但還算結實。」 趙四怔了一盞茶的工夫,拉起梁蕭的手,摸了又摸,又看看自家的手,嘟囔道:「沒啥兩樣呀,怎麼我看著就像變戲法。」阿雪笑道:「那是哥哥的如意幻魔手功夫。」趙四仍是不明白,但他性子木訥,也不好多問,接過那個竹籃,嘖嘖稱奇道:「這種東西好看,但不經使,不過,大戶人家的小姐或許喜歡,用來裝花兒果子。」 梁蕭道:「我正是如此想,若用這片竹林,做出比這個還精緻的竹器,賣給大戶,未嘗不是賺錢的營生。趙四叔,我們一起做買賣好了。」趙四望著竹籃搖頭道:「這個麼,咱可做不來。」梁蕭笑道:「我來做,您幫著賣就成。」趙四聽得發愣,有些轉不過腦筋來。 這時日已入暮,趙四家的招呼吃飯,她殺了生蛋的老母雞,煮了一鍋雞湯。梁蕭將眾人召來,將做竹器的主意說了,讓趙三狗四人練功之餘,專事兜售,所得銀錢,五家分攤,補貼家用。四人看了梁蕭編的竹籃,也覺有趣,紛紛叫好。用過飯後,眾人又商議了一個時辰,方才歡天喜地,各自散去。 寒冬漸漸過去,雪晴了又下,下了又晴,梁蕭將如意幻魔手盡數融入竹藝之中,兼之他一顆心七竅玲瓏,巧思百出,技藝漸漸出神入化,所用竹絲也更趨纖細,編制的竹扇、竹籃、竹花瓶、竹屏風等器具,無不玲瓏剔透,精絕當世,不但遠近富戶爭相購買,連色目商賈也找上門來。 只因元人戶籍管轄嚴厲,梁蕭不便在外招搖,他每日編完十餘樣,便交與李庭兒、趙三狗四人打理。這四個小子潑皮出身,多的是機靈巧變,生意場上,算是有了用武之地。父母們見他們走上正道,無不歡喜。 這般日來夜往,梁蕭竟也憑著一雙巧手,維繫眾人生活,心覺如此自食其力,比那巧取豪奪,更加讓人快活滿足。中條五寶依然懵懵懂懂,除了教授武功,吃飯打架,甚也不管。阿雪主理家務外,也拼命習練如意幻魔手,只想早早學好,幫助梁蕭編制竹器,賺錢養家,但她天資愚笨,編得總是不成樣子,心中好不洩氣,偷偷哭了好幾場。 轉眼到了次年春天。兩場春雨之後,田中麥苗抽芽,竹筍尖也從地底悠悠忽忽地冒了出來。這日清晨,梁蕭走出門外,瞧向山坡下的空地,卻見中條五寶正呼喝連聲,教授四個徒弟的武功。 數月工夫,四人的拳腳內功俱已入門,進退騰挪,頗得拳理。每日皆有切磋比鬥,以胡老百作為裁判,各有勝負。每當自家徒弟獲勝,中條四寶便萬分得意,一旦輸了,便對徒弟一頓叱駡,然後刻苦教導,准擬下次奪魁。故而四人精進,甚是神速。平日有暇,梁蕭記著對趙四所言,將中條五寶趕回山上,教四人讀書,誰知這四個小子卻頗有梁蕭少時風範,拿起書本,便是懨懨欲睡,只迫于梁蕭的臉色,不得不強打精神,之乎者也一番。 阿雪正在爐邊煨羊肉,肉湯沸騰,濃香撲鼻,忽見梁蕭出門,便走到他身邊,笑道: 「哥哥,沒想到這四個小潑皮,竟也似模似樣啦!」梁蕭歎道:「勉勉強強,就是跟你一樣,不愛讀書。」阿雪臉一紅,嘻嘻直笑。梁蕭坐了下來,道:「阿雪,我方才做了個好玩的物事,送給你玩。」阿雪含笑稱好,梁蕭伸手入袖,拿出一隻構造繁複,多有機栝的竹鳥,笑道:「你猜這怎麼玩?」阿雪打量一下,蹙眉道:「我猜不出來的。」 這時間,中條五寶嗅到肉香,扔下徒弟,紛紛沖上山坡,揭開瓦罐就舀羊肉吃,阿雪心中一急,搶上慌道:「哥哥還沒吃啦!」梁蕭笑道:「阿雪,讓他們去吧,教徒弟也不容易!」胡老一嘿嘿笑道:「老大,昨天老子贏了。」梁蕭笑道:「敢情楊小雀勝了一場?」 胡老千怒道:「就一場而已,之前李庭兒連勝六場,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胡老十罵道:「都怪胡老百他奶奶的偏心,眼看趙三狗『怪蟒翻身』使了半招,就要反敗為勝,他居然叫停,害得好好一條怪蟒變成死蛇,氣死老子了,氣死老子了。」胡老百怒道: 「胡老十,惹煩了老子,老子日後專判趙三狗輸!」胡老十腦袋一耷拉,頓無言語。 胡老萬始終一臉醋意,怒哼道:「你們都看著吧,明天王可一定贏的。」胡老一瞥了他一眼,嘿笑道:「胡老萬你做青天白日夢麼?王可已六場不勝,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胡老萬大怒,一拳突出,打在胡老一肘上,胡老一正在喝湯,一碗滾湯盡皆潑在臉上,疼怒交迸,奮起反擊。兩個人抱在一處,滿地亂滾,王可和楊雀兒見師父打架,急忙趕上勸解,還沒奔近,兩個人便被憑空摔了回來,王可忙道:「梁大哥,快阻止我師父。」 梁蕭搖了搖頭,起身笑道:「胡老萬,胡老一,你們看看這個。」將手一伸,露出那只竹鳥,那二人百忙中偷覷一眼,啐道:「一隻木頭鳥兒有什麼好看。」話音未落,只見那支竹鳥撲地一聲,從梁蕭掌心躥起,呼嚕嚕漫天飛舞。胡老一和胡老萬目瞪口呆,望著竹鳥,口中流涎,忘了打鬥,眾人不明其理,也俱各驚訝。 胡老一怔了片時,驚叫道:「老大,你的內功練到虛空攝物了嗎?厲害,厲害。」梁蕭搖頭笑道:「這不是內功,而是機械之功。古書上曾說,魯班造木鳥,飛了三日也不落地。不過,這只竹鳥兒只飛得一炷香的工夫,也不知是古人吹牛,還是我本事太小。」阿雪抿嘴笑道:「自然是古人吹牛啦!」梁蕭白她一眼,道:「你就會說好話兒。」嘴上埋怨,心中卻甚得意。 果然,那只竹鳥飛了一炷香的工夫,漸漸落下,梁蕭舉手接住,向阿雪說明操縱之法:「這雙翅膀,是靠齒輪機關之力,須在地上事先緊好機關。上天之後,則無法重緊機關,故而竹鳥飛翔也難持久。若能做個特大的竹鳥,派個力大無窮的力士坐在上面,時時緊上機栝,那這竹鳥就永遠不會落地!不過,竹木的機栝,終是經不起反復打磨,這世上麼,也沒有不知疲倦的力士。」正自感慨,忽見遠處走來幾個少年,還沒走近,一個皮膚黝黑的壯碩少年就遠遠嚷道:「楊小雀,李庭兒、三狗兒,王可,你們果然在這兒,害我好找。」 四少聽得叫喚,轉過頭去,李庭兒叫道:「鐵牛,是你們啊!」梁蕭道:「他們是誰?」 楊小雀道:「他們是鄰村的,以前我們一起混過飯吃……」梁蕭皺眉道:「又是你們的狐朋狗黨?」四人見他神色不豫,皆有慚色,趙三狗道:「梁大哥,我去打發他們,決不跟他們做壞事。」 梁蕭點頭道:「好!你去!」趙三狗下了山坡。那些少年圍住他,口說手比,神色激動。趙三狗初時面有猶豫之色,繼而連連搖頭。眾少年露出憤然之色,鐵牛一伸手,推向趙三狗胸口。趙三狗武藝精進,已非昔日可比,見狀扣住他手,上引下帶,翻手間便摔了鐵牛一跤。其他少年大吃一驚,欲要上前群毆,李庭兒三人見狀,紛紛奔下山坡,對方見難討好,只得扶起鐵牛,罵罵咧咧,憤然去了。 四人轉回,梁蕭問道:「出了什麼事?」趙三狗不敢隱瞞,道:「他們讓我們助拳,去打赤毛虎。」阿雪訝然道:「去打獵麼?」四人都笑了起來,李庭兒笑道:「阿雪姊姊,那不是真的老虎,是一個人。他是蒙古人,名叫土土哈,長了一頭紅發,比老虎還兇猛呢。」 梁蕭哦了一聲,問道:「那為何要打他?」 李庭兒歎道:「這得從他的來歷說起。這土土哈不是本地人,他老爹是欽察的軍士,打仗時運氣不好,做了半輩子兵,也沒怎麼遷升。後來年紀大啦,脫了軍籍,娶了個黃毛婆子,大老遠來中土做買賣。老頭子生來老實,遇上幾個漢人奸商,一來二去就把他給坑了,一生積蓄血本無歸,老頭子氣得發了病,撒手去了西天,留下黃毛婆子和土土哈。老頭子死時,土土哈只有六歲,那小子自小蠻力驚人,十歲時在山上牧馬,遇上兩頭餓狼,竟被他一手掐死一頭,雙肩扛了回來;十二歲的時候,一雙手便能將半大的牛犢擰翻。」 梁蕭動容道:「這可是天生的神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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