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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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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無奈閃避,轟隆一聲,塑像擊中土牆,砸出一個窟窿。只此停滯,七星索已然散亂,雷震跨上一步,抓住索尾,梁蕭敵不過他的神力,只得將鐵索丟開,向右跳出。忽見右方劍光亂閃,楚宮長劍刺來。梁蕭兩面受敵,只得後退,哪知後方風聲大起,眼角斜睨,卻見何嵩陽雙手猶如鳥爪,一前一後向柳鶯鶯抓到。鬥到此時,梁蕭除了心頭一緊,已是別無他法。 便當此時,忽聽何嵩陽「哎喲」一聲大叫,緊接著身後砰的一聲悶響,似有人體落地。梁蕭覺出身後爪風收斂,一時也不及多想,瞟到牆上被土地像砸出的窟窿無人封堵,便乘機鑽出洞外,奔入廟後樹林。 梁蕭趁著夜色,在林子裡奔出百十步,驀地渾身一震,停住步子,厲叫道:「給我下來!」但林中寂然,無人答應。梁蕭怒道:「你再不下來,我可要揍人了!」略略一靜,只聽背後的柳鶯鶯懶懶吐了一口氣,仿佛呵欠一般,輕笑道:「乖馬兒快跑,那些笨蛋可就要追來啦。」梁蕭呸了一聲,道:「你果然醒了。何嵩陽是你打傷的,是不是?快滾下來。」柳鶯鶯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咯咯笑道:「小氣鬼,你不是很愛背著我麼?那個姓楚的丫頭軟的硬的都使過了,你也不肯丟下我,教我心裡歡喜。」梁蕭一呆,繼而暴跳如雷:「好啊,你早就醒了?」柳鶯鶯咯咯一笑,道:「快跑,後面來人啦!」梁蕭一驚,飛步疾走,頃刻間,又回到了土地廟外。柳鶯鶯笑道:「到底是乖馬兒,比胭脂跑得還快。」 梁蕭怒道:「你根本是裝醉騙我,是不是!」柳鶯鶯笑道:「我哪有這麼壞?」梁蕭怒哼一聲,卻聽柳鶯鶯歎道:「小色鬼,這回不騙你,我真是醉啦。直到了客棧,才有些知覺,運功逼酒又花了小半個時辰,這段時光……」說到這裡,她詭秘一笑,探過螓首,櫻唇湊近梁蕭耳邊。梁蕭心頭生出怪異之感,只聽她道,「你在路上做的事、說的話我盡都聽到了,哼,原來你這小色鬼還不太壞。」 梁蕭臉漲通紅,急道:「我……我只想待你醒了,公平一決,趁人之危,不算好漢。」 柳鶯鶯從他背上跳下來,背起雙手,笑道:「現今你要怎麼啊?打我鞭子麼?好啊,你來。」 說罷閉上雙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梁蕭見了,反覺躊躇,只得道:「那好,算你醉了,既然醒了,怎麼還要騙我!」柳鶯鶯笑道:「若是早早醒啦,便聽不到你的心裡話!」梁蕭狠狠白她一眼,忽見四面裡人影幢幢,楚宮、雷震帶著十來個好手,鐵青著臉,從四面圍上來,何嵩陽也在其中,只是臉色煞白如紙,顯然受了內傷。 梁蕭一皺眉,低聲道:「賊丫頭,我不管你了,咱倆各自逃命。」柳鶯鶯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小色鬼你就好人做到底,我還要你背我,你背是不背?」梁蕭怒道:「背你個大頭鬼!你當我是傻瓜?」柳鶯鶯拍手笑道:「對呀,你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傻瓜!」她話音方落,便聽有人哈哈笑道:「沒錯沒錯,別說你傻,和尚走南闖北,也跟著傻了一回。」 眾人聞聲一驚,紛紛回頭望去,只見九如端坐樹下,身旁放著那口銅鐘,左手卻抓著那條烤熟的土狗,右手抓著梁蕭的鉉元劍,笑眯眯割肉而食。柳鶯鶯奇道:「和尚,難不成你始終跟著我們?」九如笑道:「不算始終,你倆馬快,和尚扛著鐘可跑不快,哈哈,若非這小子跟那姓楚的小妞打情罵俏,老和尚怎也趕不上的!」梁蕭臉色漲紫,惶急道: 「誰打情罵俏了?」柳鶯鶯望著他,微微一笑,梁蕭既知她當時已然知覺,更覺窘迫。 九如笑道:「和尚既然把人灌醉了,自然要擔待一二,不過……」他頓了一頓,望著梁蕭點頭道,「小傢伙不肯趁人之危!很好很好!」他見梁、柳二人四目相對,神色複雜,便將一塊狗肉塞進嘴裡,笑道:「你們不用管和尚,繼續摟摟抱抱、卿卿我我。那些傢伙,交給和尚便是!」斜眼一睨楚宮等人,笑道,「你們是要走著回去,還是爬著回去?」 楚宮瞧出九如身份,臉色發白,卻又不肯輕易退縮,抗聲道:「武林中尊卑有別,大師地位尊崇,怎能與我們這些晚輩一般見識,家叔須臾即到,大師何愁沒有對手?」九如笑道:「如此說來,你們是要爬著回去了。好說好說,和尚一併成全就是。」楚宮神色大變,失聲道:「大師未免不講武林規矩?」九如笑道:「武林規矩和尚半點不懂,不知幾文錢一斤?你且買兩斤,給和尚嘗嘗味道?」說著將手中狗肉拋給梁蕭,說道,「這狗肉火候不濟,夾生半熟,吃來無味,你們兩個若不談情說愛,就再烤烤這個,和尚事了,再來受享。」說罷右手倏抬,身畔巨鐘淩空飛出,向對方一名好手迎頭扣下。這一扣迅捷無倫,那人只覺兩眼一黑,已被扣在鐘裡。九如大步搶上,一拳擊在鐘罩之上,洪鐘驟響,但大半音波俱被封于鐘內,凝而不散,來回鼓蕩,鐘內那人只覺一陣眼花耳鳴,口吐白沫,昏厥過去。 這一罩一擊先聲奪人,群豪齊齊發一聲喊,四面散開。九如笑道:「早先不逃,現在可來不及了。」抓起巨鐘,又扣住一人,將其震昏。這般如法炮製,走東逐西,頃刻間,場中躺了七八人,站著的只剩三個。九如哈哈一笑,挑起銅鐘,忽向何嵩陽罩去。何嵩陽挨了柳鶯鶯一掌,受傷不輕,無力躲開。九如瞧他舉動澀滯,一皺眉,笑道:「你有傷麼?落水狗和尚不打!」說著巨鐘一偏,放過何嵩陽,卻向楚宮罩去。巨鐘淩空變向,稽延少許,楚宮已有防備,瞠目大喝,舉劍挑向銅鐘,只聽嗆啷一聲,鐘劍相交,那柄金劍斷成兩截,楚宮虎口淌血,半身酥麻,卻總算逃過一劫。 九如一罩不中,呵呵一笑,再不理會楚宮,又搶到雷震身後。雷震見敵勢太強,正欲逃走,不料鐘似天落,嗡的一聲,已被罩住。九如揮拳擊鐘,而後挑起銅鐘,不料雷震驀地滾地而出,雙拳一抬,擊中九如小腹。九如見他竟未昏厥,咦了一聲,脫口贊道:「小子內力不壞。」說話間卻不動彈,雷震擊中九如小腹,只覺著手處柔如春水,詫異間連催四道勁力,卻如蚍蜉撼樹,九如不動分毫。雷震心驚膽戰,正要收勢,忽聽九如一聲長笑,腹肌倏地彈起。這一下,雷震送來多大力道,他便彈回多少。不同的是,九如的小腹好似大湖蓄水,將雷震先後四道內勁全數蓄積,而後突然決堤放水,還與彼身。雷震一聲慘哼,頓時騰雲駕霧般拋出丈外。楚宮搶上前去,在他背上一推一按,兀自化不掉九如的神通,兩人雙雙倒退三步,齊齊坐倒,臉色均如白紙一般。 此時其他好手次第醒轉,各自捧頭呻吟。九如環顧一周後一揮手,長笑道:「罷了,全都給我滾吧。」楚宮扶著雷震站起來,瞪著九如,恨恨道:「大師若有膽子,不妨在此一候。」九如白眉一挑,笑道:「和尚別的不大,唯獨膽子不小。」楚宮面色鐵青,與眾人彼此攙扶,踉蹌出林去了。 九如見群豪去遠,轉入廟中,見梁蕭與柳鶯鶯方才架起乾柴,尚未點著。柳鶯鶯抬頭見他,笑道:「有勞和尚啦!」九如搖頭道:「你這小姑娘酒量不錯,做事卻不痛快。」 說罷扯了兩段祭神用的紅布點著,再抓了兩塊乾柴放上,又取出個大紅葫蘆,喝了一口,撲地噴在火上,火焰一騰,頓時燒得旺了。敢情葫蘆裡裝著極烈的燒酒。梁蕭忍不住道: 「大和尚,你這樣褻瀆神靈,喝酒吃肉,就不怕佛祖怪罪,罰你下地獄麼?」 九如咽了一口酒,笑道:「你懂什麼?這世上既無祖也無佛,所謂三世諸佛,都被和尚一口吞下去了!既無佛祖,又信什麼?」梁蕭皺眉不解。柳鶯鶯笑道:「我知道了,你把佛祖都吞到肚裡關著,你大吃大喝,他們也看不到?」九如搖頭道:「非也非也,你說得乃是和尚三十年前的境界。」柳鶯鶯奇道:「怎麼說?」九如笑道:「這還不簡單?所謂吃喝拉撒,佛祖既然吃得,難道就拉不得?三世諸佛,早已化作大便了呢!」他見那二人張口結舌的模樣,微微一笑,道,「和尚肚裡早已空無一物,唯有蕩蕩虛空!」 柳鶯鶯聽得皺眉,噘嘴道:「和尚說話,噁心死了!」梁蕭卻天性機敏,但覺九如說話雖然粗俗,卻隱藏了極深刻的道理,轉念間,他想起父親給自己講過禪門六祖慧能得道的傳奇故事,腦中靈光一現,脫口而出:「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原本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首千古名偈乃是六祖慧能得道時所作,由此得傳五祖弘忍的衣缽,開創頓悟一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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