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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文靖被他看得害怕,低下頭盯著腳尖,忖道:「他這眼光好像要殺人似的,若是往日,鐵定被他一頓好揍。」

  屋簷上白影一閃,白樸從屋簷上落下,苦笑道:「那廝好生滑溜,方才白某雖打了他一掌,但還是被他逃了。」

  「無妨!」王立已聞風趕到,弄清原由,道:「讓我傳下軍令,搜索全城,把合州翻個底朝天,就不信逮不著他?」

  「此事不妥。」白樸搖頭道:「如今大戰正酣,不知何日方休,若是擾民過度,只怕不好。」

  「嘿。」王立不以為然,向文靖道:「千歲以為如何?」

  文靖望了白樸一眼:「白先生說得有理。」

  王立又碰一個釘子,訕訕的縮回頭去。

  白朴沖文靖微微點頭道:「不用搜城,我自有辦法逼他出來。」

  「阿術。」伯顏爬上黑黝黝的山岡,向佇立在山頭的少年輕聲叫道。

  阿術微微一震,回過頭來,「伯顏將軍。」他的臉上掛著淚痕。

  伯顏虎目神光攝人,拍拍他的肩,道:「大丈夫縱橫沙場,馬革裹屍是最好的歸宿,你如果還是個男子漢,就不許再哭,有本事就把這座城池打下來,告慰你父親在天之靈。」

  「嗯!」阿術狠狠地拭去眼淚。

  「還沒吃飯吧?」伯顏從肩上卸下半片肥羊,取出火石,點燃一堆篝火,細細烤炙,不一會兒,空氣中彌漫了醉人的肉香。

  伯顏用銀質小刀割了一塊羊肉,拋給阿術道:「其實,打仗和治國就和烤羊肉一般,火勢過猛,會烤焦羊肉,火勢過小,會半生不熟。」

  「嗯!」阿術咬了一口鮮嫩的羊腿肉,哈出一口熱氣,驅散山間侵人肌膚的寒霧,「火勢應該恰到好處,才能烤得好吃。」他說。

  「是呀!」伯顏望著燈火通明的蒙古大營,幽幽地道:「大汗性子過於剛強,他這把火,似乎燒的太旺了啊!」阿術停住咀嚼,疑惑地看著他。

  「燒的太旺……」伯顏微微苦笑,將一囊燒酒扔給阿術,道:「羊肉烤焦了,柴草也會耗盡啊!」

  蒙哥催動大軍,不分白晝,傾力猛攻,他在合州城下築起高臺,架起炮弩,向城頭發射。雙方血戰一日,宋軍以破山弩轟擊三個時辰,才將高臺摧毀。蒙哥又命人由東門挖掘地道,但為宋人所覺,李漢生以城中污水灌入,將兩百蒙古士兵溺死其中。隨後,王立遣軍反擊,夜襲蒙營,卻被阿術逮個正著,迂回包抄,兩千宋軍有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是以激戰十餘日,雙方勢成僵持,勝負難分,蒙古軍隊死傷慘重,宋軍也損失非輕;蒙古人固然士氣漸落,合州城中也家家舉孝,人人悲號;但蒙古人越是頑強,城中軍民更知城破之日,慘不可言,於是拼命抵抗,老幼婦孺,皆不落後。

  文靖天天上城督戰,滿眼血肉橫飛,看得他欲哭無淚,心如刀絞。在場時還稍稍好些,回到府裡,每每想到沙場慘像,他就忍不住翻腸倒肚,噩夢連連,到了第五日,終於心力交瘁,病倒在床。但大戰正值白熾,眾將重任在肩,都只是來點綴一下,便匆匆去了,梁天德礙著旁人,也不便多言,倒是多虧了月嬋,無微不至,服侍了他兩個晝夜,文靖方才退燒。但他不用上城頭,沒有了心病,默運內功,流了一身熱汗,加上大夫藥物補養,月嬋護理得當,三天之後,便去了風寒,落地行走。

  文靖稍稍痊癒,想到這幾日不見玉翎,不知道如何,白樸也沒來見他,不能詢問,心裡萬分掛念,不顧身子虛弱,趕了石牢,卻見牢中空空,竟然不見一人,不由驚愕萬分。轉了幾個念頭,突地想到:「莫非白樸乘我生病,對她下了殺手?」

  想到這兒,出了一身冷汗,發了瘋似的沖出門外,直奔白樸住處,恰好撞見白樸,狠狠一把揪住,怒道:「蕭姑娘呢?」

  白樸五指輕揮,在他手腕上劃過,文靖手掌酥軟,頓時松了,只是喘著粗氣,狠狠瞪著白樸。白樸見他如此兇惡,不禁眉頭大皺,忖道:「這小子當真著了魔,怎麼會喜歡哪種女子?」眼見他又要撲上,只好後退一步,擺手道:「先別急,聽我說。」

  「你……你是不是殺了她?」文靖踏上一步,咬著牙說,只要白樸答個「是」字,便要和他拼命。

  白樸搖頭道:「你病這幾日,她確是出了點事情,不過我沒殺她。」

  文靖稍稍松了口氣,但聽到她出了事,又急忙道:「她……她怎麼了?」

  「你這幾日生病,她沒見你,發了瘋似的,不吃不喝,找了個嬤嬤強喂她吃飯,卻被她咬掉了手指頭,昨夜也不知道她從哪里弄了根鐵簪,用它拗開了鐵鎖,脫困而出,幸虧我及時趕到……」

  「你……你傷了她?」文靖滿眼酸楚,心想:「只是這麼幾天的功夫,她竟然吃了這麼多苦頭……文靖呀文靖,你……你真是個大蠢蛋。」

  白樸無奈地點點頭,道:「你也知道,那丫頭武功了得,昨日又特別兇狠,若不傷她,也擒她不住。」

  「她在何處?」文靖叫道。

  「這個……」白樸道:「她這次傷得不輕,我請了大夫,在前面西廂房裡……」

  文靖不待他說完,直奔西廂房,推開門一看,只見牙床之上,玉翎面如淡金,鳳目緊閉,床邊站著幾個侍女,但都站的遠遠的,畏畏縮縮,不敢靠近。

  文靖走上幾步,看著玉翎,忍不住淚如雨下,冰涼的淚珠落在玉翎臉上,她悠悠醒了過來,看到文靖,黯淡的雙眼頓時亮了,「你……你來了麼?」她軟軟地問,雖然不能動彈,但神色歡喜至極,眉眼含笑,淚水卻跟著眼角滑落。

  文靖緊緊握住她的手,兩人脈脈對視,千言萬語,似乎都在目光裡面,過了好半天,玉翎才開口,柔聲道:「為什麼不來看我?」

  「我……我病了。」文靖眼眶又濕了。

  「啊!」玉翎力圖掙起,但又無力躺下,道:「你……你沒事麼?」

  「沒有,我都好了。」

  「以後再也不許病了。」玉翎望著他說。

  「這個,這個生病怎麼由得我呢?」文靖頗感為難。

  「反正……咳咳……反正……我就不……不許你生病。」玉翎口中溢出血來。文靖大急,束手無策。卻見一隻手伸了過來,閃電般將一粒淡藍色的丹丸塞進玉翎口裡,入口即化,隨即在她天突穴上一按,玉翎頓時將那丹藥咽了下去。

  文靖回頭一看,只見白樸面無表情,站在身後,「呸呸,我……我不吃你這個臭賊的東西,呸呸。」玉翎拼命地想把丹藥吐出來。

  「不要意氣用事,這松韻丹普天下只有三粒,吃了算便宜你了。」白朴冷冷說完,向那些侍女道:「統統出去吧。」他也跟著出去了,隨手帶上大門。

  文靖聽得如此珍貴,忙道:「你吃了就好,千萬別再吐出來。」玉翎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也幫著那個窮酸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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