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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真的麼?」他癡癡地又問。「你有完沒完?」玉翎大惱,抽回手,怒道:「快說故事。」她這一怒,文靖好似被當頭淋了桶冷水,想起自己的處境來,垂頭喪氣,開始話說三分。

  這般一路折騰,又過了十餘日,進入川中,只見沃野千里,風光如畫,果然不愧天府之譽。玉翎和文靖有說有笑,蕭冷則一路嘔氣,每到他忍無可忍,要逼文靖動手,玉翎便從中作梗,要和他切磋武功,這一計端地百試不爽,蕭冷每每在文靖面前顯一回武功,氣便消了大半。文靖卻也極想看他二人交手,因為他每看一次,便對三才歸元掌的妙旨領悟幾分,到了後來,端地沉迷其中,有些欲罷不能了。

  又過了一日,晚些時候,蕭冷弄來三匹駿馬,他雖然不說從何而來,但馬鞍上卻有幾點新鮮的血跡,文靖猜得馬主定然已經無幸,心中不禁有幾分惻然,但轉念一想:「我自己都是案上魚肉,不知何日斃命,還擔心他人生死作甚?」

  又騎馬行了數日,這一日,見一支官兵從北方而來,衣衫襤褸,大都掛了彩,其中有幾個傢伙,見三人馬好,玉翎又美貌,動了邪念,意圖搶劫,哪知還沒近身,便丟了腦袋。蕭冷一不做二不休,一路殺將過去,「海若刀」刀鋒過處,血肉紛飛,屍橫遍野,那二十多名官兵幾乎被他屠盡,僅剩一個活口。蕭冷揪住那人問道:「你們從何而來?」

  那人早已魂不附體,拎在蕭冷手中,軟綿綿一堆,渾似全身沒了骨頭,聽他喝問,戰戰兢兢地道:「小……小的從……從劍門關來。」

  「劍門關?劍門關如何了?」蕭冷道。

  「張……張何將……將軍被一個……韃子一……一箭射……射死,關……中群龍無首,被……被韃子破了。」那傢伙已經破了膽,有問必答,言無不盡:「如今……蒙古兵鋒已達瀘州……我們正……正撤往合州……」

  「嗯!」蕭冷道:「那射箭者什麼模樣?」

  「是……是一個著藍袍的蒙古將軍。」

  「嘿,伯顏這小子!」蕭冷臉上現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二師兄真厲害!」玉翎拍手笑道:「若他把守城將領一一射死,大宋豈不是指日可破了。」

  「哪有這麼容易?」蕭冷道:「伯顏雖然箭法通神,但一回得手,宋人也必定有所防備。」

  他手中那名宋軍哭喪著臉道:「大王,我都說了,你放過了我吧,我家中還有妻子……」

  「也好,放過他吧。」玉翎看他淚流滿面,突然生出惻隱之心,這種心意讓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是麼?」蕭冷嘿然一笑,突地將他提起,隨手飛擲出去,這一擲力大無比,不偏不倚撞在一棵大樹上,那人頓時腦漿四濺,頸骨碎裂,抽搐兩下,眼看不活了。文靖見他如此手狠,不禁驚得呆了。玉翎也不禁微微皺眉。

  蕭冷冷笑道:「我此來是要裡應外合,助皇上成就大功,豈能讓這人泄了我的行蹤。」

  「你,你……這個瘋子!」文靖看得滿地屍首,突然之間熱血上湧,忍不住叫道:「他……他已經求饒了啊……你……」玉翎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小子活膩了麼?」

  蕭冷森冷的目光落在文靖身上,陰惻惻地道:「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文靖一愣,大約是腦子裡熱血未退,也不管玉翎如何擠眉弄眼,結結巴巴地說:「你……殺……殺求饒的人,就是……就是不對!」蕭冷見玉翎神情惶急,心頭怒火騰起,嘿然道:「渾小子,看來你傷勢當真痊癒了吧,也好,我也等得不耐煩了,看看你如何在我的海若刀下,走過三刀?下馬吧。」

  「哎,他昨晚還在叫痛呢!」玉翎向文靖道:「是麼?」

  文靖看蕭冷陰狠神情,也有了懼意,但一看地上屍首,卻忍不住心頭一熱,道:「不錯,我傷已經好了……」

  話音方落,只見一道藍光撕破虛空,文靖坐下駿馬發出一聲悲鳴,四肢齊根而斷,文靖從馬上翻落下來,眼看背脊便要著地,他右足突然在地上一撐,矯然騰起,一個翻身,左足落地,又是一個翻騰,如此乍起乍伏,端地矯如神龍,重複三次,穩穩站在兩丈開外。

  「這小子的功夫何時到了這種地步?」玉翎驚詫萬分。

  別說她驚訝,文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其實,他這十來天每夜按照公羊羽所授內功法門行功,他只知每練一次,不僅傷勢好轉,而且倍感舒暢,一時成了習慣。卻不知公羊羽當日不惜損耗真元,一口氣幫他通過了最艱難的入門關口,否則以他的能耐,哪有神遊太虛,渾然忘我的定力,在山風中靜坐三個時辰。

  這「浩然正氣」雖然入門極難,但入門之後,卻是一馬平川,修煉者能夠在數月時光裡突飛猛進,過了這段時日,才又會變得步履艱難。文靖處在這段時候,內功精進之快,當真「無所不到,無所不至」,有一日千里之勢,只是他自己蒙在鼓裡罷了。蕭冷雖然見識高超,但他從沒把文靖放在眼裡,那日雖然驚訝于文靖拍飛玉翎的短刀,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全沒想到一隻小爬蟲會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變化成蛟龍;此時看到文靖亮了這手,訝異之餘,又有幾分興奮,嘴角露出一絲森冷的笑意,手中的「海若刀」斜指天穹,無儔殺氣順著刀勢湧出,兩匹活著的駿馬也感受到這淩厲的殺氣,低聲嘶鳴,緩緩向後退卻。

  玉翎看著文靖,心想:「呆子雖然有所精進,但看師兄今日的氣勢,他恐怕在劫難逃。哎!枉費我用了這麼多心機。呆子就是呆子,你的故事還沒說完呀!就這麼死了,誰還給我說呢?」

  她卻不知,當此之時,文靖的神思前所未有地專一,那邊刀氣驚濤拍岸,他卻只是被「海若刀」鋒上那點精芒深深吸住,隨著那點流轉不定的刀芒向下舒展,與地上似有實無的九宮圖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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