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努加得玫瑰(117)_葡萄

一一七

　　「可是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別人的媽媽只會給他們東西，默默地在旁邊看著他們，而姐姐卻要搶走所有的關注……爸爸看到姐姐，會特別高興，教我魔法教不會的時候，就會歎著氣說『你真笨，如果是你姐姐……』還有上學以後，別人欺負我，會說看看那個雷婭的妹妹，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師也是，老師會說，都是一母同胞，怎麼相差這麼多，明明我在學校成績也算挺好的啊……明雅哥哥，明明是我先見到他的，卻和你訂了婚……那些誇獎你的人，每次說完了還要故作親切地說阿涅絲要以姐姐為榜樣啊，要好好努力啊……」她收住笑，突然哭起來。

　　雷婭看到她哭有點兒慌，伸手想扶她，卻被她狠狠打開手，「不要你管！你總是這樣，把我當成你養的寵物！高興了就摸摸我的頭，根本就不是真的愛我……我以前躲在被窩裡哭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只顧著玩你的魔法，看你的書，和你的朋友玩……

　　「……你最任性了，想到走就走，連跟我都不說一聲；說死就死了，死的時候也一定沒有想到我！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妹妹，肯定連梵森都不如……」

　　雷婭突然心裡有一種愧疚湧了出來，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女孩，雖然沒有『這是我妹妹』的自覺，但真的會有心痛的感覺，她抓住她的手臂，拿出手帕給她擦眼淚，「別哭了，阿涅絲……」

　　「我討厭你，姐姐，我討厭你……」阿涅絲靠在她懷裡，大哭起來，「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有一次小時候，我做一個手工作業，明明都快做好了，只差一點點想不出來怎麼辦，你就笑著說阿涅絲小笨蛋，然後拿過去幫我完成，然後爸爸就會說還是雷婭能幹啊……還有，那次我去取風鳥的魔晶交魔法戰鬥課作業，明明只是受了一點兒小傷，明明我自己可以做到的，你卻要隨手殺掉那只鳥，別人都看到了，她們說我的什麼都是靠姐姐的你知不知道！……那以後，只要我做的漂亮一點兒的事，別人都會說這一定是雷婭幫我做的……」

　　原來，是這樣嗎？

　　雷婭心情低落下來，拍著她的肩膀，「對不起，阿涅絲，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的……」

　　「告訴你又怎麼樣！」阿涅絲抬起頭，狠狠瞪著她，「我告訴你我喜歡明雅哥哥，可是你呢，你就會不時拿出來取笑我，你總說要成全我，可你做什麼了嗎？明明和蘭洛哥哥好了，卻一直不去退婚……」

　　「阿涅絲，和一國王儲退婚是需要從長計議的……」雷婭無奈地說，心裡卻很難受。

　　蘭洛，就是安洛卡吧？

　　聽到別人的嘴裡說出和他好了，還是覺得刺耳、觸目和驚心……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明雅哥哥嗎？他來的那天，我正好在出門時摔了一跤，他笑著伸出手拉我，我傻傻地看著他，從來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孩，好像王子一樣……他問後面的叔叔說：『我的小新娘就是她嗎？倒是很可愛。』我就心撲通撲通跳起來……可是不是，他真的是王子，可他來訂親的對象是你！他見到你就忘了我了……後來，他總是記不清我名字，總是叫我『雷婭的妹妹』……你知道我有多麼討厭這個名字嗎？……

　　「姐姐，他們說你死了……我很難過，真的，可是能夠嫁給明雅哥哥卻讓我很高興……然而，你現在又回來了！」阿涅絲美麗的水藍色眼睛飽含著淚水，控訴般地看著她，「這一次，別再搶走我的了，姐姐……

　　「明雅是我的丈夫了，我會讓他愛上我，他的傷，我會幫他治好……你不要插手好嗎？姐姐，這一次你一點兒也不要插手，要不然我就恨你一輩子！」阿涅絲美麗的小臉堅定，直視著她，淚水慢慢收幹。

　　「阿涅絲，」雷婭慢慢給她擦淨最後一點兒淚水，「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是個這麼糟糕的姐姐……對不起，但我是愛你的，雖然已經不記得了，但一定是愛著你的，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這次，我聽你的，我不會插手，我會離你和明雅遠遠的，相信我……那麼多年，姐姐和你，難道就沒有珍貴的回憶嗎？……」

　　阿涅絲水藍色眼睛裡又出現了可疑的液體，慢慢滲出來的過程很美，不愧是水系的呢。

　　「但是阿涅絲，你要知道，愛一個人會很累，愛一個不愛你的人是一種折磨，愛一個陷在政治旋渦裡的男人是一場豪賭，而想要治療一個受過傷的男人就要準備賭上自己……你要先想好值不值得……」

　　阿涅絲笑了，帶著眼淚，那眼淚仿佛都是水藍色的，她笑得像一朵綻放的水仙，「……我知道，姐姐，可我從來就沒的選擇……」

　　初吻

　　舞會總是在淩晨結束。

　　而淩晨三四點鐘，正是一個人最疲倦最脆弱最沮喪也最容易死亡的時候。

　　雷婭坐在馬車裡，看著外面還看不到一絲天亮的痕跡的黑壓壓的天空，突然覺得煩躁而混亂。

　　多麼叫人厭倦的舞會啊，還有，多麼叫人煩悶的過去。

　　那些真的是自己的過去嗎？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讓人煩惱的事情、那麼多過於激烈的感情？

　　明明應該很溫暖卻像隔了衣服烤火的父愛。

　　怨懟的哭泣的妹妹。

　　被背叛和傷害的屈辱的明雅。

　　據說自己曾經深深愛過卻狠狠傷害了自己的安洛卡。

　　明明已經不記得了啊，為什麼要強迫我來為這些煩惱傷心……

　　還有仍然記得的事情，比如說，肯亞，為什麼也讓我開始覺得煩躁了？也有一種被迫接受的感覺……

　　自己本質上，是這麼善變又自私的人嗎？

　　剛才，她拒絕了肯亞送她回去，而坐上了父親的馬車，也許只不過是不想讓肯亞再送來送去的麻煩，但是她卻並沒有看到肯亞在深深夜色中凝視了她很久……

　　回去昏天暗地地睡到下午，醒來的時候發現小火在懷裡，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偷偷摸進自己屋裡的。

　　它睡得肚皮朝天，啊，肚皮是粉紅的，和耳朵內部一樣……

　　四隻毛茸茸的大爪子，漂亮的臉……無論什麼時候都覺得可愛極了。

　　雷婭撓它的肚子，它不耐煩地一爪打過來，軟軟的肉墊打在臉上一點兒都不疼，完全看不出是攻擊型那麼強的一隻猛獸。

　　「哎，小火啊，」她把臉貼在它的爪子上，「你如果像童話裡是一個王子變的就好了，要是真正的王子，不要明雅那種……」

　　雖然明雅確實是真正的王子。

　　但是已經帶上了醜陋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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