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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20

  計劃是這樣的,佩佩說。

  ——十點三十二分的飛機,他們會提前一個小時到機場辦手續。國內航班提前三十分鐘登機,我們不能把已坐上飛機的陶家麟叫出來,那時他多半已關掉了手機。因此我們會在九點四十五分給他打電話,報告你自殺的消息。他若對你還有一線關懷,就會不顧一切地趕回來。路上是一小時車程,他正好錯過那班飛機。C城到北京的班機每天只有一趟,坐火車則需兩天兩夜。錯過了這一班就等於錯過了去美國的那一班。

  ——是的,五顆安眠藥非常安全,劑量只夠你昏睡一天,我已向權威人士諮詢過。如今安眠藥的致死劑量是一次性吞食三十二瓶。就算如此,自殺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八。搶救的過程包括洗胃、插管、呼吸機、心電、用藥、血液過濾、後遺症以及大約三萬塊錢的治療和康復費用。

  ——記得在你的枕下放一個錄音機。如果家麟有什麼懺悔和表白,儘管你在熟睡,以後還可以聽到。

  ——不用擔心家麟會識破。醫院那邊我有位朋友,他會盡可能地把你的病情說得無比嚴重。

  ……

  說實在的,佩佩和小菊都說了些什麼皮皮沒認真聽。

  流了兩天兩夜的淚,她的眼睛受了傷,仿佛產生了白內障。看一切都很模糊,特別是人的臉。

  然後她不停地吸鼻子,桌前的餐巾紙小山一樣地堆了起來。

  為了表示自己在聽,皮皮抿了一口咖啡,直直地看著面前的兩張臉:「這麼說來,你們兩位誰也不覺得這個主意很蠢?——是我交錯了朋友,還是你們的瓊瑤劇看多了?」

  佩佩和小菊立即表示她們完全清楚這個主意其蠢無比,說到底就是天雷加狗血。可是她們又齊齊地說:

  「蠢不蠢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效。」

  「皮皮,你現在是由和平時期進入戰爭時期。戰爭講的就是兵不厭詐。何況你是愛家麟的。千假萬假,這個不假。」佩佩握著她的手,企圖使她鎮定:「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辦法。」

  皮皮幾乎要冷笑:「我會幹這事嗎?我關皮皮有這麼可憐嗎?你們說說看,我犯得著用死去乞求他嗎?」

  不顧佩佩和小菊的勸說,她情緒激動地走到門外。雪後的陽光刺眼地射過來,如道道寒芒。空氣中藏著凜冽,浮動的人群如海市蜃樓。她站立片刻,不知該走向何方。便在這一刹那間,她忽然意識到家麟明天就要離開她了,去國離鄉,此生再也不回。那心陡然一空,仿佛從高空墜落,一直掉向深谷。

  她想也不想就回到了剛才的桌子,向佩佩伸出手:「安眠藥在哪裡?給我。」

  那一晚,靠著一顆安眠藥,皮皮獲得了穩定的睡眠。

  臨睡前她對自己說,明天她會想出一個辦法把他弄回來。畢竟,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了。

  那是《飄》裡的最後一句話。

  安眠藥果然有效。直到八點三十皮皮才被電話的鈴聲弄醒。上班已經遲到了。

  那端傳來佩佩充滿行動的聲音:「我們要給家麟打電話了,你的藥吃了沒?」

  「沒,還沒。」藥瓶就在床頭上,她將它抓在手裡,不知是膽小還是心虛,脊背出了一溜冷汗:「你確信我死不了,對吧?」

  「絕對死不了。你若實在害怕就少吃兩顆吧,不會洗胃的啦。快點吃,藥效發作還要一段時間呢。如果他回來你還沒有睡著就麻煩了。太假的戲沒法演。」

  白色的藥丸在掌心滾動,她的手抖得很厲害,有一顆掉到地上,一直滾到床底。她連忙彎腰去找。

  她想的不是這些。

  她想起家麟考GRE瘦了好幾斤;想起他好不易申請到了一個肯給他全獎的學校;想起家麟的家雖遠比皮皮的家富裕,但父母也就是一般的國家幹部,不是肥差也不是貪官,最多能給他機票和零花錢,根本負擔不起他在國外的學費和生活費。

  她不可以在最後一刻破壞他。就算他不承認她們是情侶,是愛人,她們之間至少還有友情。

  那個從小到大一直牽著她的手保護著她的人,那個在一切分數說了算的扭曲學校裡小心翼翼護得她的尊嚴和信心的人。那個在她上大學第一天去看望她的人。那個從小陪她一起玩,一起撿玻璃,一起看雜耍,給他壓歲錢的人。

  她甚至後悔自己打了他。

  這一切只能證明自己是個索要無度的孩子。 只能證明兒戲不可以當真。

  也許愛情從來就沒有產生過,他不過是她的鄰家大哥,早晚要做路人甲。

  那些一廂情願的春夢,似是而非的調情,青澀得無法承認的山盟海誓……

  甚至田欣那充滿陰謀的友情,都曾支撐過她度過高中三年的苦難時光。她和家麟讓所有的人都認為皮皮很獨特,獨特到會有本年級最棒的男生和最棒的女生同時做她的朋友。誰都瞧不起她的分數,誰都對她心存敬畏。

  來路不明的交換,她不是沒有得利。

  「嗨佩佩,」她捏著話筒,手心手背都是汗,「我改變主意了。你別給他打電話了。」

  「哎哎哎,你這是怎麼啦?心軟啦?我告訴你關皮皮,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陶家麟這一去,五六年都不會回來。就算回來也變成孩子他爹了。」

  「佩佩,」她閉上眼睛,眼淚嘩嘩地往下掉,「還用得著試探嗎?他已經做出了選擇。選擇了不要我,要田欣。就讓我面對現實吧。」

  「你真是死腦筋!他陶家麟就是考試考多了,考成了一團麵糊,被田欣那個小妖精鬼迷了心竅。你還記不記得他是怎麼對你好的?難道那個是假的?靠,整個C城一中的女生都妒忌你。他喜歡田欣?我怎麼就沒發現?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家麟天天只和你一個人回家,對別的女生全都不冷不熱,當年汪萱那麼明目張膽地追他,為了請到他還破天荒地請我們桃花島一干人到水上公園party。結果呢?你不記得了?家麟就是不肯跟她近乎,硬在公園裡教了你兩個小時的游泳,把汪萱氣得半死。你說家麟不喜歡你,我才不信呢!」

  你也是個麵糊,皮皮在心裡暗罵:「別說了。你想想,那天全班的女生都去了,只有一個人沒去。」

  「嘶——」佩佩在抽冷氣,「田欣!」

  「你記不記得,自那天以後,汪萱和田欣再也不說話了。當時我們還猜呢,汪萱人人都請了,怎麼沒請田欣。」

  「……是啊。我以為她們吵架了。以前她倆不是挺好麼?一個第一一個第二。我還奇怪呢,那田欣怎麼忽然間就成了你的好朋友,你還跟我天天誇她。」

  「她不是對你也挺好的麼?替你補習過數學,還請你吃過冰淇淋。」

  「靠!呸!陰險的毒蛇!」

  「怎麼說呢,她也算是用心良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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