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顏亂羽(36)_張廉

三十六

　　夜熙蕾有些不甘心地再次繞到百里容的背後，細細觀瞧整幅圖。那青黑的圖佔據了百里容整個後背，夜熙蕾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封印。通常在妖界，封印的大小與封印的妖力的強弱成正比。

　　例如蛇妖兇猛，界王將其法力封印，他的身上就會有一條蛇的圖騰，直到他悔過，界王才會重新釋放他的力量。還有自我封印的，這類一般是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實力，例如喜歡裝的神族。封印種類千千萬，但大都以封其巨大的力量為目的。

　　百里容的圖案奇特之處在於，它不僅由一隻怪獸構成，還有四把鋒利的寶劍，那四把劍背在怪獸的身上，異常威武。若是常人，見此圖案定會被圖中怪獸的氣勢所威懾。夜熙蕾在初看時，心裡也有一絲懼怕。

　　刺啦一聲，百里容突然撕去了衣衫，側首向後，沉聲說道：「畫出來！」

　　「啊？」夜熙蕾有些驚訝地仰臉，正對上百里容向後傾斜的側臉，立刻，她感覺到了一種在百里容身上從未有過的煞氣。

　　自從她認識百里容以來，他雖然淡漠，但卻親和；雖然神秘，但卻真實。他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從容淡定，任何事都不會激起他心湖的半絲漣漪。可是此時的他卻讓夜熙蕾感到陌生，甚至有些害怕。

　　「扶我去書桌。」百里容拉住夜熙蕾，她想抽回手，「我看……還是算了吧。」她不知道讓百里容知道身後的圖案究竟是對是錯。

　　在《法》——《容器卷》裡就有記載，封印妖魔的容器不僅可以是器物，也可以是人身。所以她猶豫了。她喜歡以前那個淡淡的像閑雲野鶴一般的百里容，而不是現在這個對著她下命令、有些粗暴的他。

　　「小蕾，幫幫我。」百里容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來，他的臉上佈滿了哀傷，「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什麼……」

　　這句話像一隻手捏緊了夜熙蕾的心臟，從未有過的揪心的痛，讓夜熙蕾猶豫。她低頭思索片刻，雙眉緊擰、咬緊下唇，然後扶住百里容，走向書桌。百里容匆匆摸向紙筒，從裡面取出一張畫紙，鋪在了面前。他要知道，他的背後究竟隱藏了怎樣的真相。

　　陽光從窗外射入，灑在百里容的書桌上。精美的雕花書桌上擺放著文房四寶，夜熙蕾從一隻雕有松柏的竹木筆筒內取出一支羊毫，微沾墨汁。她看著白色的宣紙，發愣了一會兒，然後挽起衣袖，落筆、停頓，再落筆、再停頓，她的臉開始發紅，拿著筆對百里容委屈地說道：「我……不會畫畫……」她沒有說謊，除了算術，她琴棋書畫也很差。

　　她楚楚可憐地看著百里容，似乎怕他取笑。但是，百里容卻從夜熙蕾手中接過筆，安慰地拍拍她的小腦袋，「我來吧，你到我的背後描摹。」

　　「描摹？我會。」夜熙蕾立刻轉到了百里容的背後。可是對著他的後背，她又開始臉紅了。這可是蘇蘇的身體，用她的手指去摸，多不好。她看到畫筒裡的雞毛撣子，笑了。

　　雞毛撣子反握在手，她對著百里容喊了一聲，「開始了。」

　　百里容將長髮全部盤起，隨手用手中的羊毫固定，露出了整個後背。再從筆筒裡摸出一支狼毫後，才朝夜熙蕾的方向點了點頭。

　　望著整個背面的圖，夜熙蕾不知道從哪裡下手，她皺起了俏麗的小臉，「可是……從哪裡開始？」

　　「就從中心開始。」百里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丈量畫紙，然後提筆放在了中心的位置。

　　中心……夜熙蕾看到了那雙猛獸的眼睛，那是她最不敢面對的。她毫無形象地蹲在百里容身後的雕花椅上，正對猛獸。她眼睛眯了眯，對著猛獸忽然大眼一瞪，好像在說誰怕誰！於是，就用雞毛撣子的尾端戳了上去。

　　雞毛撣子的尾端有些毛糙，這一戳，使百里容身體微收，背部的肌肉隨即也收縮了一下，他皺了皺眉，「小蕾，你用什麼東西描摹？」

　　「雞毛撣子。」

　　「……」黑線開始掛落。

　　「怎麼了？」

　　「沒什麼，開始吧。」

　　「哦。」

　　雞毛撣子開始描繪那怪獸的眼睛——細長的眼線，銳利的眼神似劍，如同能刺穿你的身體，瞬間取你性命，秒殺於無形之中。但是，對視良久後，那雙眼睛裡卻透出了一種別樣的溫柔，那是隱藏在冷漠、殘暴、嗜血後的溫柔，在夜熙蕾細緻描繪時，才從那雙眼睛深處一點一點流淌出來，連綿不絕。這種溫柔包裹了她，這特殊的溫柔感染了她，讓她為這深藏的情感而感動，就像猛獸在屠戮之後，卻異常溫順地躺在她的身邊，從她的身上渴求愛的溫暖，讓她心疼。

　　與此同時，百里容已經在潔白的畫卷上畫出了這雙眼睛，他的手與夜熙蕾的描摹竟是同步，若是讓人看見，定會驚訝於他這神奇的才能。他將夜熙蕾的動作融入心中，然後由心作畫。這之間沒有絲毫延遲，可見他的心思敏捷、縝密精准。接著，他隨著夜熙蕾的動作畫出了怪獸的身體、臉龐，甚至是怪獸臉上纖細柔軟的毛髮。當他畫完怪獸頭上的獨角時，不禁驚呼出口，「白澤！」

　　「什麼？」夜熙蕾從百里容背後探出腦袋，百里容神情微變，依舊面對畫紙，恢復了以往的平淡，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柔聲道：「沒什麼，小蕾，繼續。」

　　夜熙蕾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百里容面前的畫紙，淡淡地說了一聲，「哦。」便再次回到原位。她看著百里容後背上的四把劍許久，這四把劍她認識，只是不解這四把傳說中的神劍，為何會出現在百里容的身後。難道這整幅圖不是封印，而是藏寶圖？一幅找尋這四把神劍的地圖？第二次神魔大戰後，這四把神劍便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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