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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白子畫似乎早有預料般的看著他,不發一語。

  南無月身影慢慢淡化,卻依舊詭異笑容不減:「不要以為殺了我就天下太平了,事情不會這麼容易就結束的。白子畫,你且等著看。沒有什麼能逃出我的掌控,就算我死了,也定叫這六界不得安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的身影再次幻化回幼小的南無月。人有善念有惡念,妖神也有善惡兩面。花千骨把幼小的南無月教養得太善良太純粹,以至於邪惡的一面累積造化成了另一個人格。妖神的本質就是毀滅和破壞一切,今天所發生的,早在南無月迫不得已把妖神之力給花千骨的時候就早有預謀。

  所以無論如何,只能殺了南無月。牽引他善良之魂再入輪回。

  晴天一聲霹靂,五星陡然綻放巨大光芒,合著天雷彙聚成一道耀眼金光,準確無誤的朝南無月劈了過去。

  「姐姐……」南無月發出最後一聲哭喊,妖神真身瞬間化做雲霧。只留下些許鮮血沾染於建木之上。

  花千骨仰天一聲極盡淒厲悲涼的哀嚎聲,大地也開始劇烈搖晃起來。

  五星光芒驟暗,慢慢消失在天空中。妖神終於趕在五星耀日結束前被消滅了。

  白子畫衣袖翻飛,自作主張,收了南無月魂魄。卻見那光禿禿的建木之上竟開始慢慢抽出翠綠枝椏,迅速的向天空伸展蔓延開來。

  建木回春了?

  眾仙皆驚異的仰望著天空,大地依舊搖晃不止。

  「小骨!」白子畫大驚失色的看著花千骨。

  她的哀聲已換作悲涼大笑,卻依舊淒厲非常。抬頭望天,滿臉竟然都是斑斑血淚。

  殺姐姐永睡不醒,東方和小月都死了。所有人,都是被她害的。花千骨的笑聲仍在持續,極盡悲苦,聽者無不動容。眾仙一抹臉上,竟全是淚水。

  「小骨停下來!」白子畫大喝,妄圖接近她身卻被無形光壁彈開。

  仿佛又重新經歷一場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浩劫,風起雲湧,天色晦暗無比,好像要塌下來一樣。日月星辰猶如彈丸一般,往一處擁擠傾倒,像是天破了一個窟窿。

  很久之後,所有人回憶起當時的狀況,都還是會後怕。

  只是片刻的時間裡——昆侖山傾,瑤池水竭。

  是什麼樣的力量竟可以顛倒天地萬物?

  沒有一個人能忘記花千骨那張恐怖到了極點,滿是血淚的臉,同時發出的絕望大笑和嘶啞悲嚎。

  人要怎樣痛到極點,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古有雲,

  神哭,天地同悲,日月同泣。

  嗚咽不止,天下分崩。

  那一戰,人間下了整整三個月的血雨,沒有停息。

  一直到最後,白子畫不顧重傷,終於闖破了花千骨的結界,將淚流不止的她顫抖的抱在了懷裡。

  「小骨!他們已經死了!」

  花千骨愣愣的看著白子畫,總算安靜了下來,卻推離他的懷抱跪倒在地,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那一刻,兩個人都心死如灰。

  白子畫從懷中取出一個淨白的瓷瓶,花千骨默然無語,化做一道輕煙,飛入了瓶裡。

  東方死前最後對她說的。

  不要死——

  糖寶有落十一照顧,輕水有軒轅朗,如今,再沒有她放心不下的事了。是死是活,又有什麼關係。

  白子畫將瓶放入懷中,目光再不復往日的淡然清明。他終歸還是,親手收了她。

  周圍再沒有瑤池美景,過去的繁華美景都成空,如今只留下殘垣斷壁。

  「師弟!這一切禍事你都看見了,花千骨不能不殺!難道你還要再心軟一次麼?」

  白子畫冷冷的看著他,目光裡分明沒有一絲情緒,摩嚴卻不由心虛。都這個時候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難道他還要來跟他算帳不成?

  「是誰潑了她絕情池水?」淡淡一句話,卻分明是在問罪。嚇得正得意至極的霓漫天差點沒跪下地去。

  「我問,是誰?」白子畫環視長留群仙一周,每個人仿佛都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霓漫天心知他或許已經算出,自己又怎麼隱瞞得過。心頭一陣恐慌,跪倒在地。

  「那夜沒有我的允許,你去見她還毀了她的臉?」白子畫的聲音依舊平淡如常,周圍所有人卻都打了一個冷戰。

  霓漫天渾身顫抖起來,尊上不會事到如今還想著幫花千骨報仇吧?不會的!不會的!世尊和爹爹都在這裡,他就算真的遷怒於自己,也不會真拿自己怎麼樣。

  摩嚴見此怒道:「絕情池水是我下命潑的,若不是她自己心裡有鬼,又怎會變成那個德性?」

  白子畫卻不看他,只是一步步逼近霓漫天,霓千丈慌亂的擋在女兒面前。

  「只要她是我長留門下一天,就要遵守我派門規。」

  白子畫眼都未眨,手起劍落,霓漫天左手已被他斬了下來。

  「你還犯了多少過,我不說你自己心裡清楚,小懲大誡,再罰你在靜室面壁七年,不得踏出一步。」

  霓千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氣得渾身顫抖,他甚至連白子畫怎麼拔劍的都沒看清楚。

  霓漫天只看見自己的胳膊掉了下來,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片刻之後驚叫一聲,已然暈了過去。

  眾人都紛紛退了幾步,一個個瞠目結舌,白子畫瘋了,連白子畫也瘋了……

  摩嚴怒目瞪視著他,神情舉止什麼都沒變,卻又仿佛什麼都不同了。

  「你要發洩,盡可以沖我來!你明知道一切都是我在幕後指使的!」

  白子畫猛的掉頭,對摩嚴舉起了劍,卻在下一刻手一松,橫霜劍掉在了地上。摩嚴渾身一震,看著白子畫冰冷的眼。

  或許他是想,只是他不能罷了。

  潔白的宮羽飛出,在空中盤旋半圈然後飄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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