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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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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那邊太過危險,以後就不要再去了。"玄林說到這裡,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季寧的驚訝,玄林淡淡一笑,"其實還在半途的時候,我就接到了朝廷的赦令,重新任命我為鎮海提督剿滅冰族。我只是惦記著水華的眼睛,一定要先到這裡來。如今這到任之期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太好了,朝廷總算沒有一錯再錯。"季寧由衷地道,"皇上如此信任大人,大人此去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機會。只不知昔日那幾幅圖紙大人存放何處,運用如何?"這幾句話於他最為要緊,五年來一直縈繞於心,如今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那幾幅圖紙,我早已從鄒安處索回,交給太史閣鎖在他們的涵星樓中,斷不會遺失,你放心。"玄林回答。 "一直鎖在涵星樓中麼?"季寧仿佛怕自己聽錯了一般,追問了一句。 "是的。你離開交城後,我為免他人偷盜毀損,就交給了太史閣。"玄林咳嗽了一聲,解釋道,"太史閣很看重這些圖紙,所以才收藏到涵星樓中……" "路銘拼卻性命得來圖紙,可不是為了把它們鎖到不見天日的涵星樓中,一天天堆滿灰塵!"季寧目光冰冷,再顧不得一直在玄林面前保持禮儀,他語聲漸大,"我將它託付給大人,甚至寧願自己流放荒城也要保住大人的聲譽,就是為了讓這些圖紙能夠派上它的用場,就是為了大人能找人研究它、破解它,借此機會勘破冰族的軍械弱點,讓那些蠻夷再不敢騷擾雲荒!可是大人你……你太讓我失望了!怪不得冰族近年來氣焰猖獗,本來可以扼住他們咽喉的圖紙卻被鎖進了故紙堆裡!" "還有麼?"玄林看著季寧,沉穩地問,沉穩得如同他們第一次在交城市上見面時,引起季寧本能的抗拒。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笑,在你們這些官場老手面前。"季甯平復著自己的憤怒,冷笑地看著鎮靜的玄林,"想來大人也不屑于給我這個流犯解釋,我這就告辭了!" "回來,誰說我不給你解釋?"玄林叫住季寧,用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聲音道,"小民只會怨恨官員不理會他們的苦痛,可是他們又怎能體會為官者步步為營,如履薄冰的艱難?我自然知道那些鯨艇圖紙的珍貴,可有些事情並非那般簡單直接。空桑人憑什麼驅逐冰夷、鎮壓鮫奴;憑什麼建立六部,鞏固朝廷;憑什麼收復民心,威震四海?還不都是靠綿延了幾千年的法術!" "法術?若是你們的法術可以對抗冰族,哪至於這些年來被冰族侵擾得疲於奔命?"季寧嘲諷道。 "你說得對,帝王之血不出,'皇天'、'後土'沉寂,空桑的法力已是降到了最低點。"玄林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可是空桑數千年來憑藉法術根基建立的宗族、政治、信仰體系還在,他們拒絕承認冰夷在海外的強大存在,拒絕碰觸冰夷所發明的一切技藝。空桑法術主要憑藉血統傳承,一旦重技藝而輕法術,就是打破了皇族與六部貴族血統的高貴,動搖了整個空桑政權的根基。這種做法,在皇上和那群貴族官僚看來,和揭竿造反並沒有兩樣!你沒有和那群顢頇而又奸詐的上位者打過交道,根本不會知道那種無能為力的疲倦和悲哀!" "可是大人也不該就此退卻,否則有何資格承擔路銘臨死之際的託付?"季甯心知玄林所言有理,卻仍有不甘。為了那幾張圖紙,路銘固然賠上了他的性命和家庭的幸福,自己又何嘗不是賠進了十年流放的艱辛歲月? "我自認所做的一切都無愧於心。"玄林見氣氛和緩下來,沉聲道,"否則我也不會以堂堂玄系貴族的身份,幾番下獄,備受摧折,吃過的苦只比你多不比你少。然而光能吃苦是無濟於事的,我從這些年的浮沉中只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耐心。"他說到這裡,慈和地伸手拍了拍季寧的肩膀,"所以,也請你對我有一點耐心,好嗎?" 季甯盯著玄林坦然真摯的目光,緊緊抿住唇,點了點頭:"但願大人記得今日之言。" "我走之後,水華就託付你照顧了。"玄林放鬆地笑了笑,"她複明之後,如果你們倆都願意,就在這裡成親吧。" 季寧猛地一驚,萬料不到玄林會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大人……" "我不在乎什麼家世門第,只要水華幸福就好。"玄林的眼神深不見底,"我今天一直在觀察你,就是為了看你是否值得信任。" "那麼,我明天前往空寂之山,取水醫治水華的眼睛。"季寧答道,"如果我回不來,就請大人帶水華離開這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 "請不用拒絕。"季甯打斷玄林的阻攔,堅持道,"我身無長物,只能靠這一點證明我的誠意和--資格。" 玄林不再開口,只是略帶憂慮地看著季寧。重重磨難仍然沒有改變這個年輕人的孤高直率,他總是搶先點破自己的用心,那麼把水華託付給他,還不知是福是禍。 十二、囚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季寧起身離開自己蝸居的看瓜小屋,踏進了被防風林阻隔在前方的沙漠。遠處黑漆漆的空寂之山被清晨的霧氣掩映著,就仿佛漂浮在天空中。 季寧身上背的東西很簡單,除了攀援和防身用的繩索小刀,就是一隻水袋,兩個硬饃,還有一袋摩天草的種子。面對無法估計的路程,他不是不想多帶一點乾糧,可是身為軍營統管的流犯,他每日的糧食是限量領取的,而瓜田裡的蜜瓜充為軍資,絕不能私自採摘。所以只有水華從交城帶來的神奇的摩天草種子,是他穿越沙漠的希望所在。 他在鬆軟的沙地裡儘量迅速地走著,趁太陽還未升起的空隙多趕一些路,否則越來越熾烈的驕陽會迅速蒸發他體內的水分。然而他也不敢在夜晚靠近空寂之山,無數即將在空寂之山湮滅的鬼魂總是在陰暗的夜色中掙扎哭喊,而棲息在空寂之山某一處的妖魔鳥靈也會結隊而出,開始它們恣意吸食靈魂的狂歡盛宴。這些詭異的聲音有時會被沙漠裡的狂風卷帶進他的夢裡,讓他在睡眠中也體會到那種森冷的恐懼。幸虧水華不會聽見這些聲音,她住在有結界保護的伊密城裡,和所有城裡的人一樣感到安全和平靜。不像他,獨自住在沙漠邊緣,是睡在距離空寂之山最近處的空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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