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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空桑人?"廳內一個男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毫不掩飾他的驚訝和怨怒。

  "不,他是我們冰族人。"思繽示意明石起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微笑道,"白河少師,你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明石站在原地,看著和思繽說話之人,明石認出此人就是昨日將重爍送上岸的那個鮫人男子。此刻他坐在巫姑對面的椅子上,下半身的魚尾仍然浸泡在大廳正中的水池裡,滿臉戒備地看著明石這個進入秘密核心的混血種人。

  "阿卡西,過來。"思繽朝明石點了點頭。

  明石心頭一跳,壓下心頭的不滿,默默走到巫姑身後站好。"阿卡西"這個名字,她很久沒有叫了吧。那還是十多年前,她在海濱救活奄奄一息的他時,告訴他"明石"這個名字的古老冰族語言發音。後來她每次這樣叫他的時候,他的心都會被這帶著親近意味的昵稱所挑動,仿佛有了這世上獨一無二對他的稱呼,他和她的關係便永遠牢不可分。

  背對著明石的思繽自然不知道明石心頭所想,她只是繼續著方才與白河的話題:"若是像我們剛才所說分兵騷擾空桑沿海各城,彥照真的會罷黜玄林麼?"

  "這個,是我們和辛夫人商量過的。辛夫人的丈夫、空桑樞密大臣徐澗城向來同情鮫人,看不慣玄林的孤傲,可以在朝中助我們一臂之力,何況還有反對禁海的藍王一系推波助瀾。"白河笑道,"彥照這個皇帝什麼都好,就是怕花錢,當日對玄林重金構築交城海防已是頗多不滿,如今再看到事態加劇,應接不暇,定然遷怒於他,不愁不把他掀下馬來。"

  "他手上畢竟有我們鯨艇的圖紙,不得不防。"思繽沉吟道,"至於空桑其他人,都不足為慮。"

  "空桑人一向憑法術奴役我們,如今他們'皇天'、'後土'兩枚戒指下落不明,帝王之血斷絕,實力大減,正是我們兩族反攻的絕佳機會。"白河說到這裡,見思繽並不接話,不由慷慨道,"我知道十巫中有幾位反對出兵,還望巫姑大人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說服其他大人,替冰族作下決斷。鮫人深受空桑人荼毒,民怨極深,若是冰族同意組成聯軍,鮫人定然與冰族一起,誓死為爭取自由而戰!"

  "上次托少師幫忙監視白川郡南岸海濱,卻仍然叫空桑人把鯨艇的圖紙取走,這件事巫禮他們很有意見。所以我恐怕……"思繽故意遲疑道。

  聽到這句話,白河臉上顯出尷尬的神色,隨即昂然道:"那次確實是我們的失誤,好在我們也事後補救,流放了那個空桑人,讓鯨艇圖紙封存閒置。請巫姑轉告其他大人,若是一旦對空桑開戰,鮫人--願為前鋒!"

  "白河少師果然是快人快語,我代為轉告就是。"思繽看著白河的眼睛,緩緩點頭。

  "那一切就有勞巫姑了,白河告退。"白河說著彎了彎腰,從椅子上滑入水池中。

  "少師慢走。"思繽也微微欠身,看著白河在水池某處一擰,池底正中霎時露出一個洞口來,白河便隨著漩渦狀的池水消失在了池底深處。

  見明石面露驚異之色,思繽微笑著解釋道:"這池底豎井直通海底,方便那些無腿的鮫人上到冰魄島上與我們相見。"

  "巫姑若要出兵,明石必定追隨左右,萬死不辭。"明石走上一步,深深俯首。

  "你不要著急,還是先去演武學堂學習幾年。"思繽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年輕人沉毅的神色,"阿卡西,我想培養你成為帥才,而不僅僅是個飛將軍,明白嗎?"

  思繽語重心長的話讓明石心頭一片感動,卻只答了聲"多謝巫姑",說不出一個多餘的字來。

  "重爍那邊怎麼樣?"思繽轉變話題問道。

  "或許應該有人照顧他的生活。"明石不假思索地回答。

  "給他娶妻嗎?"思繽看著明石,忽然微笑道,"你比他還大,有沒有成家的打算?"

  "我不!"明石醒悟到自己過激的反應,連忙道,"我從小就下定決心,我身上這種混亂的血統不能讓它再延續下去。"

  思繽點了點頭,微微而笑,仿佛一切都了然於胸。

  明石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真的起到了效果。就在他進入演武學堂不到三個月的時候,傳來了學堂教習重爍即將成親的消息,而新娘正是明石見過的那個鮫人女子湄。

  "這下子好多姑娘們要傷心了。"抽空來看望明石的鳳書笑道,"以前重爍雖然是不苟言笑的石頭人,卻也是不少姑娘的夢中情郎,這回卻讓他去娶一個鮫女,或許巫姑真以為他是個無欲無求的石頭吧。"

  "我猜巫姑已經問過了他的意思。"明石看著演武學堂牆壁上的常春藤,回答道,"否則以重爍的個性,他不答應的事情誰也逼不了他。"

  "重爍先生的婚禮涉及到冰鮫聯姻,你應該去參加。"鳳書興致勃勃地道,"冰魄島上有專門的鳳鳥神殿,供在島上成親的冰族人盟誓成婚,儀式雖然簡單,卻非常莊重聖潔。"

  "巫姑大人去嗎?"明石裝作隨隨便便地問道。

  "這件事就是巫姑大人促成的,她應該也會出席。"鳳書歎了一聲,"所以我先前怕委屈了重爍先生,畢竟這場聯姻,帶有洗刷不去的政治目的。"

  明石點了點頭,沒有反駁。對於自己惟一的親屬重爍,他其實並沒有多大瞭解,就算重爍在演武學堂給他教授水文課和能源課,他也並沒有和那個匆匆來去的年輕學者說過多少話。或許是由於督學太素對明石格外照顧,明石總覺得那個鬱鬱不得志的表弟因此對自己更多了幾分疏遠。這種感覺讓明石煩悶,從內心深處來說,他對重爍多少懷著親近之情,特別是聽說鹿沖島的海堤最終沒有採納重爍的方案,明石不敢設想重爍如何面對這樣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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