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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當年他們八師兄弟因為玉師與柳大俠的交情,一出師門便做了我們八人的貼身侍衛,後來杜康來了……」風獨影放下碗,垂眸掩去鳳目裡的哀傷,「杜康與我形影不離,南宮便說與杜康比武以勝負定去留,杜康卻說無論輸贏他都會留在我身邊,問南宮還要比嗎。南宮便問我留誰呢,我說有杜康和你一塊分擔不是更好嗎,結果南宮一笑,道由他保護的豈容別人來保護,然後就一甩衣袖離開了。」

  「呃?」久遙眨了眨眼,他還真沒想到南宮秀的離開會是這麼個原因。

  「你看他連個受他保護的都不許別人插手,更不用提那些他私人的物事,但凡被別人碰了,他都是毫不留情地丟棄。」風獨影端起碗繼續喝粥。

  久遙回想了一下那個隨時隨地都笑得秀氣和煦的南宮秀,半晌才感歎道:「這等怪癖也算罕有。」

  風獨影喝完最後一口粥,放下碗,「好在他們八師兄弟中也只他一個怪物。」

  久遙回想一下石衍他們幾個,點點頭,眼看風獨影已喝完粥,趕忙也幾口用完,然後起身,「阿影,我們上路,還有很多好玩的好看的等著我們呢。」

  「風花雪月後,你還要領我去看什麼?」風獨影亦站起身。

  久遙走過來牽著她的手,道:「阿影,這麼多年來你不是忙著征戰就是忙著朝政,趁著如今養病有得空閒,我就帶你玩樂幾天。這幾天裡,你是我的夫人,我是你的夫君,俗話說『夫唱婦隨』,所以你只要跟著我就好了。」說著捏捏她的手心,「好不好?」

  風獨影一笑頷首。

  久遙入帳將原先自己帶著的包袱一背,兩人攜手離去。

  本在一旁撕咬著新鮮兔肉的青鳥眼見他們動身,趕忙雙爪抓了兔子便飛了起來,跟在兩人身後。

  久遙卻回頭沖它揮揮手,「繼續吃你的肉去,別跟這麼緊。」說著他還沖著曠無人煙的大山大聲叫道,「你們這些尾巴也別跟緊了,省得打擾了我們。」說完又牽過風獨影的手,「阿影你說是不是?」

  青鳥在半空中歪頭看了看,然後便落在一株高樹上,繼續埋頭吃它的兔肉了。

  大山遠處,眉眼彎彎如月的人自言自語著:「用得著你說麼,沒看這一天一夜我們都遠遠跟著面都沒照一下。作為一名侍衛,本大俠要比那杜木頭體貼懂事多了。」

  久遙牽著風獨影,漫無目的,亦不辨方向,只是順著樵夫們走出的山路走,在山林中穿梭,看撐天古樹,賞道旁野花,嘗山澗清泉,逐林中野兔,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玩,一路說……甚為悠然。

  午時,兩人停步歇息,正好路旁有一道數尺寬的小溪,溪流蜿蜒而下,溪水清澈見底,溪中魚蝦遊弋。

  久遙看著溪水裡那些或大或小的魚蝦,道:「阿影,午膳我便抓魚烤了給你吃吧。」說著將背上的包袱往路旁的樹枝上一掛,便開始脫鞋襪。

  溪邊有數株高樹並排,樹蔭下一塊圓石,風獨影走了過去坐下,看著溪邊的久遙。

  碧空朗日,涼風徐徐,久遙卷起袖子,又挽起褲腳,再將長袍一撩紮在腰間,便赤腳走入溪中。秋日豔陽灑落,水面上浮光爍金,他彎腰踩在那一片碎金裡,只以銀帶束在頸後的長髮頓時滑落,垂在水面上,但他並未在意,全神貫注於溪中遊弋的魚兒,溪面上閃爍著的水光映射著他的面容,眉目清湛,風華蘊藉。

  自小與豐極一起長大,是以風獨影對於世間一切美色都習以為常,當初在東溟海邊雖是驚豔於久遙的容貌,但也只是「難得一見」罷了,並未生出什麼別樣的情思。此刻,看著溪中捉魚的久遙,看著那張水光裡熠熠生輝的面容,她心頭驀然間「怦怦」跳動,一時竟是移不開雙目,怔怔看得出神。

  「阿影。」

  知道一聲叫喚,風獨影才回神。

  久遙兩手空空地站在溪中,面上的微笑比午時的陽光還要明朗,「我們午膳不吃烤魚了吧?」

  風獨影疑惑,起身走到溪邊,低頭看去,溪中原先遊弋無拘的魚蝦此刻竟然不見影兒,於是抬頭看向久遙的目光便露出驚訝之色。

  久遙攤手,笑容未斂,只是神色裡卻透出幾分無奈與尷尬,「這些魚兒知道我們要吃它們,便都躲起來了。」

  風獨影一想,便明白了。他一身靈氣,飛禽走獸都愛親近,可此刻他一心要抓魚兒烤了吃,這水中的魚兒定是透過他身上的靈氣知曉了他的心意,性命危在旦夕時哪還會親近他,自然是有多遠便躲多遠。想明白了後,看看此刻溪中無可奈何的久遙,再想想他以前無所不能的樣子,便忍不住想笑,「原來你也不是萬事皆能的。」

  久遙看著她此刻心無牽掛眉眼帶笑的模樣,心頭十分歡喜,嘴裡卻道:「夫人莫笑,為夫雖拙,單總不能餓著你,再去尋些別的野味來」說這便要上岸,可風獨影一句話便讓他又留在了原地。

  「可我想吃烤魚啊。」 風獨影眼睛瞅著溪水裡,頗為期盼的模樣,眼角餘光卻瞄著久遙。

  「這……」久遙頓時為難,看著已無魚跡的小溪,想著要怎麼著才能捉到魚兒以滿足心愛之人的要求呢.

  岸上的風獨影瞟見他那副模樣,唇角微勾,然後抬掌淩空向著丈外的水草叢裡輕輕一拍,頓時一陣水花濺起數尺高,水花裡還裹著數條魚兒,她再抬袖一揮,那半空上的水花及魚兒便隨著這一道勁風落在了岸上,水花散去,魚兒在岸上蹦跳著掙扎。

  「這不就有魚了。」青王殿下負手身後,斜睨著溪中呆立的人。

  清徽君站在溪水裡,看看岸上蹦跳的魚兒,在看看英姿颯爽的青王,半晌後他長長歎息「夫人,『夫唱婦隨』自然是以夫為主以婦為輔,可你這般能幹,卻叫為夫情何以堪啊。」說著臉上一臉的沮喪與落寞,直叫青王看著心生愧疚,於是武功絕倫的青王再一次大袖一揮,岸上還在垂死掙扎著的魚兒們便隨著一股勁風又全部落回了溪水裡。

  「那你自己捉吧。」青王走回樹下繼續休息。

  清徽君看著那一落回水中四散逃亡頃刻間便已不見蹤影的魚兒,在捉還是不捉的問題裡徘徊了半晌,然後果斷上岸,「夫人,上蒼有好生之德,我們還是不殺生了。」他指著溪邊不遠處的幾株野果樹道,「這些果子都熟了,想來香甜可口,為夫這就為你去摘些來充饑。」

  青王很正經地點頭,「既是『夫唱婦隨』,那自然是你說吃野果便吃野果,萬一你爬不上樹,摘不到野果,只撿了幾片樹葉,那我也隨你吃樹葉的。」

  清徽君的笑臉抽了一下,「夫人別太小看為夫了,這爬樹摘野果掏鳥蛋啥的,為夫六歲就會了。」然後為了證實所言不假,清徽君手腳麻利地爬上了一顆棗樹。

  溪邊樹下,風獨影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唇角微微彎起,慢慢地,弧度越來越大,最後唇角高高翹起,展開滿臉歡笑,如同溪畔搖曳於微風裡那叢金菊,明麗燦爛。

  不一會兒,久遙摘了野果回來,在溪水裡洗淨,以衣裳兜了捧到風獨影面前,「夫人,你看這些棗子又紅又大,卻沒人摘去,也沒被鳥雀吃掉,它長在這路邊,又在這時候熟了,肯定是一直在等你來。而為夫這爬樹的技巧習了多年,卻一直無用武之地,今日才知道,原來是為了夫人才練的。」

  風獨影聽著,忍不住輕笑出聲,自他掌心揀起一枚棗子,送入他口中,「什麼事到了你這裡,都有一番稀奇古怪的說法。」

  她這番舉動大出久遙意料,頓時使他又驚又喜,那棗子並不是很甜,可他心裡卻已是比吃了蜜還要甜,舉起一枚棗子送到風獨影唇邊,「夫人你也吃。」

  風獨影喂久遙一顆棗子喂得很自然,同樣也很自然地張口接了久遙送過的棗子,一邊吃著,一邊又伸手自己抓了一把棗子。

  久遙在她身邊坐下,一時自己吃著,一時撿了喂風獨影,一時又抓了送到她掌心,忙的不亦樂乎。

  樹下,兩人不緊不慢地分吃著山棗,悠閒自在,仿佛這般日子已過了許多年。

  快要吃完時,久遙忽然盯著風獨影的手掌,驚呼一聲,「夫人,有條毛蟲!」

  風獨影低頭,便見掌心剩餘的三顆棗子其中一枚上趴著一條半寸長的褐色毛蟲,於是乎,攻城略地不在話下,赴刀山劍海不皺眉頭的青王全身上下一個激靈,瞬時便一甩手掌,將掌心的棗子連著毛蟲甩開。可儘管手掌上沒了毛蟲,青王只要想著方才毛毛蟲趴在棗上的情景,想著方才吃過的棗子可能全碰過那毛蟲,便覺得全身一陣皮麻肉緊,心底裡一股又噁心又懼怕的感覺翻湧上來,幾乎忍不住要尖叫。但她素來堅韌,生生壓抑住,卻到底是止不住狠狠喘息了幾聲,扯住袖子使勁地擦著手掌。

  「夫人,你手掌都要擦破了。」久遙伸手制止。

  風獨影轉頭看他,一股惱恨升起,握拳便砸他,恨聲叫道:「都怪你不洗乾淨!留著這麼噁心的東西!差一點就吃進去了!都怪你!這麼噁心!都怪你!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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