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鳳影空來 | 上頁 下頁
一一二


  一問一答,如此乾脆,可隔著一丈之距相對而立的兩人心頭早已是百轉千回歡痛交夾。

  「傷心了為什麼不哭?」久遙面上有著淡淡的笑,看著對面清姿素影的女子,一顆心如泡在鹽水裡,又軟又酸,還夾著陣陣火燎似的疼痛。

  「本王不哭。」風獨影下頷微抬,自然流露出傲氣。

  「傻瓜,你不哭別人怎知你傷心。」久遙輕歎,歎息裡縈著脈脈憐愛之情。

  那樣的語氣與目光令得風獨影微有怔愣,可還不及領悟,久遙又一聲深深的歎息傳來:「可就是這樣的你才讓我心痛難禁。」

  刹時,風獨影呆立當場,滿目驚愕的看著久遙。

  可久遙卻已轉身離去,悵悵幽幽的吟道:「仰視百鳥飛,大小必雙翔。人事多錯迕,與君永相望!」

  殿中風獨影呆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心頭亂緒紛紛,正是理不清,剪還亂。

  十二、悲歡一線隔6

  元鼎五年五月初,清徽君舊疾復發,前往淺碧山休養。

  及至後世,風氏王族將淺碧山別院又作添建,這淺碧山便成歷代王族休養之行宮。

  久遙走後的第二日,風獨影於含辰殿處理政事時,內侍來報,國相徐史求見。

  「宣。」

  不一會兒,徐史便到了,「臣徐史拜見風王。」

  「國相免禮。」

  七州國相裡,徐史是最年輕的一位,現年三十六歲,為人端方持重,頗有君子之儀。

  「臣謝風王。」徐史起身。

  「國相何事求見?」風獨影看著階下的臣子問道。

  「臣今日來,是為勸諫風王勿要出兵征伐山尤。」徐史抬首望著風獨影道。

  「嗯?」風獨影挑眉看著他。那日紫英殿裡商議之際,徐史作為國相,卻一直不曾發言。

  「是征伐山尤還是締結邦交,臣也一直猶疑難決,及至昨夜收到清徽君的信後,臣才是憂然大悟。」徐史一邊說道一邊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上。

  風獨影聞言不由一怔,久遙給國相寫了信?

  而一旁侍候著的內侍早是上前接過徐史手中的書信,然後走至王座前呈給她。

  取過信紙,凝眸看去,所謂的信,其實不過就兩字:王、將。

  看著這兩字,風獨影正疑惑,徐史卻已開口:「將者,需能兵善戰,為的是護國拓邊;王者,需仁德賢明,為的是百姓安康。」

  風獨影心頭一動,凝眸看著信不語。

  「風王此刻是青州之主,一州百姓皆仰望于風王,百姓所求者莫過於衣食豐足,一家平安。而戰事一起,必然是要征糧徵兵。征糧,即從百姓口中奪食;徵兵,戰場刀劍無眼,必令百姓痛失親人。此皆非王者之德也。」徐史慷然而道。

  風獨影抬眸看向徐史,瞬間,腦中忽然掠過昔日金殿上侃侃而談的顧雲淵,那時是何等意氣風發。若是……沒有久羅山上的血禍,那麼此刻向她敘說王將之分的必然是久遙,一時神思怔忡。

  徐史一番長論後,卻見風王只是怔坐不語,倒有些費解,他垂首再道:「臣若言語衝撞風王,還請風王恕罪。臣為青州的百姓請命,請風王體恤百姓之艱難,一票一兵,皆為百姓之命。況且征伐山尤,乃是對外用兵,須得請旨于陛下,即算陛下允旨,朝中亦少不得「君逾臣伐」之論。」

  聽得最後一句,風獨影一驚,思及了帝都的那些彈劾。誠然,此刻確實不宜出兵山尤,無論是朝局還是她自身……默默歎一聲,她道:「本王允你所諫。」

  聞言,徐史側是愣了愣,他素知風獨影之稟性,決非如此容易勸說之人,可抬首目光掠過她手中的信,心下倒有些明瞭。

  「王與將,各司其職,而本王則要棄將為王,如此論調……」風獨影微頓,然後淡笑搖頭,「雖是新鮮卻也有理。」

  徐史聽得,放下心來,拜倒於地,「臣為青州百姓叩謝風王。」

  風獨影起壽步下玉階,伸手扶他,「其實該是本王替青州的百姓謝謝你這位賢相才是。」

  「不敢。」徐史不敢真讓她相扶,忙自起身。

  「自至青州以來,本王肩上便擔下了一州重擔,幸而有國相在,本王肩上的重擔才是卸了一半。」風獨影道。這徐史當初於朝中任職侍中之時,亦常見他進諫于皇帝,只當他是嚴玄那樣剛正不阿的直臣,如今至青州一年,倒是見識了這位國相的出色才具,堪當賢相。

  聞得如此誠言,徐史心頭震動,可面上卻力持平靜,躬身垂首道:「臣能輔佐風王,乃是臣之幸。」

  風獨影移步走回王座,「國相便替本王上書奏請陛下,于久羅山南面設置邊城。既然此城對著碧涯海,有道是「碧血丹心化忠魂」,它守護的是我大東的邊疆,便叫「丹城」吧。」

  「是。」徐史垂首應道。

  「你去吧。」

  「臣告退。」

  送往帝都的奏摺很快便批下來了,皇帝允風王所請,於是久羅山南面坡地而起修建了一座城池,爾後又遷萬戶過去,此城便為丹城,及至後世果然起到護邊守疆之用。

  十三、盈盈一水間1

  六月裡,天氣頗是炎熱,香儀這日得了空閒,便跑到章華園納涼。泱湖中的亭子裡如往常般空無一人,她站在湖邊的樹蔭下,目光看著水面上的浮萍出神。

  看得許久,忍不住輕歎道:「宮裡的日子真是太無聊了,這樣的三年可怎麼過完啊。」說完了,她扯過池邊一朵淩霄花,無聊的扳著花瓣數花蕊,一邊喃喃自語著,「唉,清微君走了一個月了,也不知他在淺碧山過得如何。」

  「姑娘很關心清微君?」驀然有人在她身後道。

  香儀嚇得身子一抖,手下用力,花被扯下落在地上,她猛地轉過身去,便見一個年約四旬左右的男子立於跟前,頭戴高冠,身著緋色官袍,氣度不凡,一看便知是朝中大臣。

  「奴婢拜見大人。」香儀不識得是朝中哪位,於是只管拜倒。

  「免禮。」那男子抬了抬手。

  香儀起身,想起剛才的自言自語定然都叫此人聽去了,更是心慌神亂,於是屈了屈膝,道:「奴婢先行告退。」

  她轉身欲離開,不想身後男子卻喚住了她,「姑娘且慢。」

  香儀沒法,只得站住,回轉身面對那人,「不知大人喚奴婢何事?」

  男子打量著香儀,見她眉目秀麗,卻一團天真稚氣,臉上更是一臉極欲離開的表情,完全不同于一般宮人的沉靜老成,想來入宮不久。當下他微微一笑,溫和問道:「我方才聽姑娘的話,很是關心清徽君,姑娘原是英壽宮侍候清徽君的宮人嗎?」

  香儀搖頭,道:「奴婢是聞音閣的侍女。」

  「哦?」男子目光閃了閃,又道,「原來是聞音閣裡的,我還道姑娘是清微君身邊的人呢。」

  香儀聽了這話不由微微抬頭,看面前男子神色和善,目光清明,倒是稍稍定了定神,答道:「奴婢是曾在此園裡偶然遇見過清徽君,只是每次見他都甚為傷心,因此聽說他舊疾復發去了淺碧山休養了,心裡稍有些擔心。」

  「喔。」男子了然,目光依舊看著香儀,「姑娘貴姓?多大年紀?入宮多久了?哪裡人氏?」

  「回稟大人,奴婢名喚香儀,今年十五,入宮三個月了,青州本地人氏。」香儀見男子神情語氣都甚為和煦,便消了心頭懼意,一一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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