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鳳影空來 | 上頁 下頁 |
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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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等冷酷戾氣已嚇得久遙身後的內侍渾身發抖,不自覺的便往後退去,可久遙卻昂首相對,冷眉冷目,毫不退讓。 風獨影抬步,往久遙走來,走到離他三尺之距時停下,鳳目裡那種激烈的利光已然褪去,雙眸如同冰鏡,清晰的倒映著久遙的身影,可是再不能窺視鏡後她一分一毫心緒。 「人也好,鬼也好,神也好,凡是站在本王對面的……」她一字一字冷冷吐出,抬臂,如同揮下寶劍一般決然劃下,「本王皆殺之!」話落的同時,廣袖揚起強勁罡風,拂起兩人衣發飛揚。 說完那句話的風獨影全身流溢著一股浩瀚氣勢,仿佛她揮袖間便能蕩平天地,眉眼間盡是堅毅凜然,讓人一眼看著便要為這種強大而生出折服臣拜之心。 可久遙毫無懼色,冷冷嗤笑:「鬼神亦可斬殺,風王好氣魄啊!」 風獨影下頷微抬,冷冷看著久遙,「你若要站在本王的對面,那儘管提刀前來!」說完,她掉轉頭大步離去。 身後,久遙定定看著她決然離去的背影,胸口裡激緒翻湧,卻辨不清是恨是憤是悲是痛,鬱結之下幾欲發狂,不由得狠狠抬腳一踢,直將道旁的一盆芍藥踢飛丈遠,「砰!」的花盆摔裂,那紫芍萎頓於地。 身後的內侍嚇得噤若寒蟬,而久遙看著地上那株紫芍怔怔出神。 許久後走過去,拾起泥土中的紫芍喃喃輕語著「對不起。」然後不顧泥汙抱著那株紫芍離去。 而風獨影一路疾走,回到鳳影宮揮退那些迎上前來的宮人,直奔寢殿而去。 寢殿裡,鳳痕劍靜靜的掛於床柱上,風獨影一步一步走至床前,抬手取下寶劍,坐於床榻上。手掌撫過劍鞘,停在了劍鞘上鑲嵌著的寶石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那鮮紅如血的寶石,然後她伸臂抱劍於懷,側首相偎。 那一刻,床榻上屈膝而坐的人是世人從未見過的,她懷抱寶劍,仿佛抱著她一生的依仗,孤煢而高傲,脆弱而堅強,如此矛盾複雜的情態卻同時在她身上顯現。 十二、悲歡一線隔4 那一刻,床榻上屈膝而坐的人是世人從未見過的,她懷抱寶劍,仿佛抱著她一生的依仗,孤煢而高傲,脆弱而堅強,如此矛盾複雜的情態卻同時在她身上顯現。 殿門前,杜康靜靜的看著她,然後又靜靜的離開。 走出鳳影宮,他徑往英壽宮而去。 英壽宮裡,久遙抱著那株紫芍坐在庭前的臺階上發呆,目光怔怔的望著地上,神魂卻不知漂遊何處。 感覺到身前有陰影投下,他抬頭,便見杜康立於跟前,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他看了一眼,沒有理會,繼續低頭看著青石板的地面。 「你用不著提醒她殺了很多的人,她比你更清楚她劍下亡魂無數,她亦知道她死後必入煉獄。」 驀然聽得杜康說話,久遙抬頭驚異的看著他。 這個人是如同風獨影的影子般存在著,他的眼中從來只有風獨影,他的地位也甚是超然,普天之下除了聽從風獨影的命令外,便是皇帝的旨意他也不會理會,是以若沒有風獨影的吩咐,他從不會去理會她以外的人與事。便是當日聽從風獨影之命照顧受傷的他時,亦就只是本份的照顧而已,從未有一絲多餘的話與行動,而此刻他竟然會主動走來跟他說話,怎不叫他驚奇。 「她不哭不怒不喊不叫,不代表她不痛不悲不憂不苦。」杜康說著這話的時候面上沒有浮現一絲表情。 久遙聞言不由一愣,似乎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而杜康說完了這兩句,轉過身便走了。 久遙猛地站起身來,「慢著。」 杜康停步,回轉身看著久遙。 「你為何與我說這些?」久遙目光看著懷中的紫芍。 杜康看著他,有片刻的沉默,似乎在斟酌著有無與他說話的必要。 久遙垂著目光等待著。 「我跟她是一條命,她痛她苦的時候,我也會不舒服。」 等了半晌才傳來杜康平平的聲音,可就是這樣平平的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來,讓久遙心頭如被生了鏽的針刺著般,又澀又痛。可是……他怎能心軟,不然那些死去的族人怎麼辦,他們如何能閉眼,他們九泉之下怎能安息。 「她殺人都可面不改色,難道還受不住這樣幾句話不成。」 聽了久遙的話,杜康若古井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劇烈的波光。「在世人眼中,包括你的眼中,她是個武藝高強的將軍,強大如鐵鑄般毫無破綻。」他微微一頓,平平的聲音裡泄出一絲怒火,「可你們都忘了她也是血肉之軀,她還是一個女人。」 久遙一震,抬頭看住杜康。 杜康目光冷冷的看著他,「天下的女人這刻都在做什麼?」 久遙目光一閃,沒有回答。 「千百年來,天下的女人做的大體相同。她們中辛勞者或許這刻在耕織刺繡,在撫育兒女,在餵養家畜;清閒者這刻或許在撫弄琴棋,在品評香茗,在賦詞說愁。」 杜康唇角微微一勾,似乎是一抹笑,可在那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來卻達不到笑的效果,只是怪異的一絲扭動。 「是的,在這些女人繡著鴛鴦賞著花月之時,她拿著刀劍在殺人!」他冷冷的目光如一支利箭紮在久遙的面上,「你以為她想要殺人?喜歡殺人?最初的她也是躲在兄長身後的弱女。可當年龔氏攻破惠城,將城中婦人、女子圈於一處以供玩樂,混亂之中九歲的她也被抓去,在其他人只會淒嚎慟哭時她撿起了地上半截斷劍刺中了撲向她的士兵,而後更是連刺三人,才等來了兄長的救援。亦是因此,他們八人于惠城憤然舉族,她便在九歲稚齡拿起了利劍,踏上血腥征途,直到如今。」 「九歲便執劍……」久遙瞳孔一縮。當日東溟海邊曾聽她談起往事,知她自幼艱難,可那也只是停留于「她曾曆無數凶除」這樣說辭上,並不曾真正的瞭解並想像過她所曆之事,此刻聽得杜康說來,不由得心頭發緊。 杜康卻無暇理會久遙的反應,繼續說道:「你唾棄殺人,也憎恨殺人,因為你是有良知而乾淨的人。你自然不會知道一個有著良知的人殺了人後所要付出的代階!讓我告訴你,殺人後那份血腥味永遠都會縈繞在身,被殺之人那恐怖的神情永遠都會銘刻在心,你會有很長一段時日都做著噩夢,神魂難安。你會覺得自己肮髒噁心,那份對自己的憎惡更是如影隨行,並且你的身體裡會烙下「殺人者」的烙印,一生背負罪孽,不死不休!」 久遙瞪目看著杜康,說不出話來。 杜康看著他,胸口堵著一股憤慨之情。因為他,風獨影忍痛與兄弟分離;為了救他,風獨影如同剮心一般舍了豐極,待他不可不謂情深義重。可這個人回報她的只有仇恨,只有冷漠! 「我只想告訴你,你不用瘋言瘋語去刺她,這天下間如你般認定她是仇人、恨著她的人有許許多多,可這世上最恨她的是她自己,勿須刀劍相刺她已是世上最痛苦的人,所以你用不著再以仇恨相加。」 「啪!」久遙抱在懷中的紫芍掉在地上,可他完全沒有感覺,只是呆呆看著杜康。 杜康說完了這些話不再看久遙一眼,轉過身便離去。 「你……站住。」久遙喚著他。 可杜康不于理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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