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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十一、心事同漂泊3

  過完了年,再立了春,天氣便不再那麼的寒冷。

  隨著氣溫的日漸變暖,眼見著樹木發了芽,眼見著柳條兒抽了枝,再一個眨眼間,便是桃李芬芳的三月暖春。

  在這滿目翠綠,遍地紅花的春日,帝都皇宮裡、將軍府裡,上上下下都無踏春賞花之心,只因離別在即,太儀府選定的七王離朝之日便定在了三月初六。

  七人已將朝中政務與繼任者交接,各府僕從則早早收拾準備著行裝。

  三月初五,皇帝召七王入宮,是夜八人于淩霄殿通官達旦暢飲。

  一壇一壇的美酒飲下,飲到半夜,酒量極佳的八人也都是醉眼朦朧了,一個個躺著的坐著的倚著的,醉態各異。

  最小的南片月倒在長案下,胸前抱著一團被子喃喃著:「以後再也沒人欺負我了……真好 …真好 …」嘴裡說著「真好」的人,臉卻皺成苦瓜樣,滿臉的憂傷。

  華荊台則趴在案上,雙手抱著酒罈嘟嚷道:「早知道那些金子就不要放國庫了,我們八人攜了,天涯逍遙去多好啊。」

  白意馬坐得端端正正的,喝一口酒便自言自語一句:「這酒不苦,又不是再也不見了。」

  豐極則盤膝坐在長案前,右手支頤,左手抱壇,目光靜靜望著地面,臉上什麼表情也看不出。

  寧靜遠靠在一張椅上,左手拎著酒壺,右手端著酒杯,唇邊一抹溫柔得近乎虛幻的笑容。

  皇逖抱著酒罈一直灌著,時不時說一句:「以後沒我看著,你們可都不要惹事了。」

  而窗前的軟毯上,東始修倚著圓窗半臥半坐著,半醉半醒間,他的聲音顯得輕飄飄的不怎麼真實:「鳳凰兒,做大哥的皇后好不好?」

  風獨影已醉得抱不起酒罈,所以她呵呵一笑,倒在東始修膝邊,「不要,大哥是這世上最親最重要的人,所以不能是其他的人。」

  東始修笑了,笑得蒼涼,迷迷糊糊裡依舊伸過手撫著已自顧舒服的枕在他膝上的腦袋,喃喃念著,「鳳凰兒……鳳凰兒……」

  那夜,八人俱醉,然後皆倒在殿裡沉沉睡去。

  殿外守候著的龍荼聽著殿裡傳來沉穩的呼吸聲時,悄悄的啟開殿門,為倒臥在地上的八人一一蓋上棉被,然後又無聲的關門離去。

  夜深人靜,漏轉光流。

  「咚……咚咚咚……」

  遠遠的更聲傳來,驚醒了殿中人。

  五更已至,離別在即。

  東始修起身,緩緩的開口,「該去準備了。」許是因為才醒,聲音乾澀嘶啞,難聽至極。

  其餘七人亦紛紛起身,可是站在殿中,腳下如有千斤重般不能移動。

  東始修看一眼弟妹,然後抬步往殿門走去。經過皇逖時,皇逖輕聲道:「大哥,立一位皇后吧。」他希望他的兄長不要一生念著一個永不可得的人而憂苦一世。

  「吱嘎!」一聲,大殿開啟,殿外宮燈投射,明亮的光芒襯得門口矗立的身影格外的偉岸高大。「我是你們的大哥,長兄如父,你們拜我情理之中,可這天下沒有哪個女人有資格受你們的跪拜。」一語說完,東始修即踏步而去。

  而殿中,七人聞言,眼中隱隱淚光浮現。

  「這一世,我們都只是兄弟,而非君臣。」寧靜遠望著東始修遠去的背影悠悠道,回眸環視兄、弟、妹,淺淺的溫柔一笑,「我們八人必是曠古絕今之輩,何作此兒女情態,我們走吧。」

  「好!」六人滿懷激動,朗聲喝去離愁別緒,昂首跨步而出。

  走在最後的是豐極和風獨影,踏出殿門之際,風獨影側首看一眼並肩而行的豐極,然後自懷中取出一物,「四哥,今年你的生辰我們兄妹是無法相聚了,這塊玉…便當壽禮。」

  一彎墨色的玉月,在燈下閃著幽幽光華。

  豐極一見,頓心頭一窒。他豈會不知此為何物,那寄託著他隱密心思的一輪璧月終是分離,從此天各一方。「多謝七妹。」他伸手接過,抬首,便見天幕上冰輪紋潔,疏星淡雅,本是良辰美景,卻是斷腸時分,一時悲楚難禁,握著墨玉腳下沉重,這「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的悵憾必是長伴一生。

  重重燈影,八人魚貫穿梭重重宮闕。

  那日,八人分別回到棲龍宮、締焰宮、靜海宮、極天宮、寫意宮、金繩宮、鳳影宮、幼月宮,由著宮人服侍梳洗,用過早膳,然後各自換上他們嶄新的朝服,然後宮中畫師前來為他們畫下最為輝煌的時刻。

  卯時,旭日初升,淡淡金光自天際灑落,大地一片光明。

  八荒塔前的六合臺上,東始修頭戴十二旒冕冠,身著赤色龍章朝服,朝服上繡有九龍並日月山河,他高高矗立於臺上,金色的陽光灑落一身,周身盈溢著頂天立地的帝王氣勢。

  台下廣場,文武百官靜立,然後隨著內侍一聲高呼「七王辭朝」,然後從宮門前一直鋪到六合台的朱色毯上,皇逖、寧靜遠、豐極、白意馬、華荊台、風獨影、南片月七人並肩緩緩行來,百官不約而同目視七王,看他們雍容威嚴的登上六合台。

  六合臺上旌旗搖曳,華蓋如雲。

  當中赤紅如霞的華蓋前東始修肅立如山,他的身後赤色蒼龍旗在半空上迎風飛展。

  在東始修的面前,七王並肩而立,他們皆頭戴九旒冕冠,身著繡有八龍並日月山河的朝服,不同的是朝服的顏色以及他們身後的旌旗的顏色。

  遑獨問津。

  悲涼千里道,淒斷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無論去與往,俱是夢中人。

  駛往西南方向的馬車裡,風獨影聽到「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時,忍不住抬手掩目,左手緊握成拳,慢慢的一道血線自指縫裡沁出。

  風王車駕之後的一輛馬車裡,久遙撩開窗簾,看著道旁匆匆掠過的樹木,聽著風中傳來的哀吟,忍不住呢喃一聲:「生離與死別,俱為人生之痛,可若能選擇,我願與族人一生天涯永隔,以換久羅山上的萬千生命。」

  而那時刻,帝都皇宮的八荒塔上,東始修負手而立,眺望遠處那七列越走越遠的車隊,滿懷蕭索。他的身後,立著玉言天,風吹著他的衣袍凜凜作響,遠遠望去,直似要乘風飛去。「為師亦要走了,你……」他輕輕歎一聲,「珍重。」

  東始修沒有出聲,也沒有回頭,只是靜靜的定定的望著前方。因為他知道,即算回頭,亦留不住要離開的人。

  帝都裡,那曾經最傳奇的八人,終在這一刻各分東西。

  十一、心事同漂泊4

  春風吹綠了草木,春雨潤紅了百花。

  到綠槐蟬咽,看小荷初露,便是夏日來臨。

  元鼎四年四月底,風王抵達青州,嶄新的雍容典雅的風王宮迎來了它的主人。

  七月初,風王宮迎來了第一宗大事亦是第一宗喜事—— 風王與清徽君大婚。

  那一日,不只是皇帝及六州六王七位兄長親派重臣攜巨禮前來,便是采蜚、南丹、齊桑、元戎、蒙成等各屬國、鄰國亦派來了使者恭賀風王大婚。

  因此那日,風王宮裡鋪錦掛緞,鼓樂震天,宮人穿梭如雲,賓客堂皇氣派。

  丹階之上,風獨影盛妝華服,頭戴大東皇帝御賜的普天獨一無二的鳳翼翔天的「凰冠」,她負手而立,仿佛是睥睨天下的鳳凰,高貴的凜然的俯視著腳下萬生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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