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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就會貪吃。」風獨影彈了彈南片月額頭,然後對蕭艾道,「蕭姐姐你再多做一道豆腐,我們小八最愛吃了。」

  「對對對!這道必不可少!」華荊台趕忙附和。

  「我才……」南片月想開口否認,可寧靜遠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沖啊蕭艾道,「小八一聽說有豆腐吃就愛犯激動。」

  「唔唔……」南片月在寧靜遠掌下激動的扭動著,可怎麼也扭不出甯將軍的掌心。

  蕭艾一邊收拾著桌上空碗,一邊看著幾人的玩鬧,滿臉縱容的笑,「好的,記下了,再加一道豆腐。」

  皇逖對於弟妹的小打小鬧向來是聽之任之,自顧提了酒壺倒酒,不過只倒滿了半杯,當下放下酒壺,道:「酒沒了,我去拿壇酒上來。」

  蕭艾聽了也沒停手,只道:「那你順便把酒窖裡第二排順數的第五壇酒拿來好了,那是我前年釀的「芙蓉醉」,酒性不烈,女兒家喝最適合了。」

  「嗯。」皇逖起身往門外走,「還有醬臘肉沒?」

  「有呢,知道你喜歡吃,都存在櫃檯的隔間裡。」

  兩人一問一答間透著一種熟稔與默契,風獨影看著,不由自主的便往豐極看去,見他也望著自己,心頭一顫,想起曲殤,忙自移開了目光。

  皇逖去取酒了,蕭艾收拾了空碗後也離去。

  「唉,蕭姐姐人真好啊。」寧靜遠放開了手,南片月終於是能開口了,卻是這麼一句歎息。

  風獨影淡淡道:「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人好就可以了。」

  一時房中靜默。

  當年八人在天支山下的村莊裡住下來,拜玉言天為師。那時,皇逖常上山打些獵味,吃不完的便賣與鎮上的蕭家酒樓,得幾個錢貼補生計。他常來往蕭家,久了便熟了,蕭家有個女兒與他年紀相當,生得白皙娟秀,每次皇逖去賣獵物時,她總為他端上一碗茶,或是留幾個肉膜。

  時日久了,蕭家夫婦自也看出端倪,但看皇逖年歲雖不大,可已長得高高大大,相貌又生得英武,為人端方忠厚,所以也就聽其自然。那時他們兄妹幾個知道蕭家酒樓裡有個常送他們肉膜吃的蕭姐姐,雖都不懂什麼兒女情事,卻也常學著村裡的那些童子沖著二哥唱「皇家哥哥打獵,蕭家姐姐做膜,哥哥姐姐呀,趕明兒是一家啊…」

  被取笑的皇逖從來是一聲不吭的,照舊打獵,照舊賣到蕭家,照舊喝蕭艾的茶,照舊帶回肉膜給弟妹吃。那時候,他們兄妹幾個等著將來有個二嫂,而蕭家也等著將來招個女婿,似乎一切都將是水到渠成的事。誰知那樣過了兩年,鎮上桐油鋪的楊家請了媒婆去蕭家提親。原是楊家的兒子楊林與蕭艾一起長大,早就喜歡了她,所以求他爹為他提親。

  比之來歷不明的皇逖,楊家家世清白,在鎮裡也算是頗有家底的人家,楊林也是個勤勞樸實的好小夥,所以蕭家父母便有些心動了。而他們幾兄妹聽說了消息後,便趕忙趕著皇逖去鎮上,叫他一定不能讓蕭家姐姐被搶走。

  可是……最後蕭艾嫁了楊林為妻。

  那時候幾兄妹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麼一個結果?蕭家姐姐不是中意二哥嗎?蕭家老爺與夫人為人很好,他們一直很喜歡二哥啊,為什麼會變了卦?

  直到多年後,他們已是一方豪雄,在天支山下重逢已為人妻為人母的蕭艾,那時風獨影剛曆情傷,所以她忍不住問了蕭艾當年的事。

  「當年我待你二哥的心意,不說你們知道,便是鎮上的人也都知道,但那些年你二哥卻從未對我有過什麼表示。總是來了就把獵物交廚房,然後我端茶他喝,接著他去櫃檯收錢,再然後酒樓裡若有什麼重活我爹做不了他便順手幹了,完了後我給他肉膜,他接過離開。過了幾百日,日日相同。而當聽說楊家提親,他那日來了我家,總算是唯一一次來我家手中沒有提著獵物,我本是歡喜的,可他來了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站著,看著我發呆。我心裡又是急又是氣,直想掐著那個呆子問他到底要不要娶我。可我一個女兒家,總做不出這些事的,而那時刻,楊林聽說了你二哥來了我家,便急急趕來了,他到了門口也不進來,只是在外邊大聲喊著「蕭艾你出來!蕭艾你快出來!蕭艾!蕭艾……」那樣的急切。那時我就想,你這呆子我人在你面前你也沒個話,可別人卻是那般的緊張我,所以啊我就賭氣走了出去,而你二哥就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蕭艾說起那段過往時已是波瀾不驚,那時候她與楊林夫妻和睦,兒女雙全。

  再過了些年,風獨影歷經世事,明白了皇逖當年為何總是一聲不吭。

  只要你好了,我就無怨無悔。

  而今,看他們各自成家立業,卻依舊保著一份往夕的默契,風獨影不由感慨萬千。

  正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八、我心匪鑒9

  等到皇逖一手一壇搬回了酒,於是幾人又開始了吃喝嬉鬧,直到傍暮時分才散了。

  走出酒樓,眼見著幾兄弟各自上馬,準備打道回府,寧靜遠扯過豐極道:「四弟,我有些醉了,騎不得馬,便順道坐你的馬車吧。」

  豐極自然應承,伸手讓了讓,「三哥請。」

  於是兩人同上了馬車,往寧府而去。

  到甯府,寧靜遠自然逛豐極進去坐坐,豐極也就沒有推辭。入了府後,寧靜遠引豐極往書房去。府裡的侍婢輕手輕腳的點著燈,又奉上香茶,然後趙空一揮手,眾侍婢退下,房中便只留兩人。

  兩人靜靜的品了一會兒茶,然後寧靜遠移步書桌前,抽出一張白紙,提筆寫了幾個字,遞給豐極。豐極看後,目中閃過驚異,形狀優美的眉頭微微鎖起,沖寧靜遠點了點頭,接著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字。

  於是兩人不發一言,只是以紙筆交談,最後,寧靜遠將紙自燭上點著了火,放在桌上的一隻白瓷盤上,片刻便化成紙蝶,他又走到窗前,開了窗門,沖著瓷盤上的紙蝶吹了一口氣,那紙蝶便化作了細灰灑落塵泥。

  「我想你大略也知道。」

  「是知道,但不如三哥詳細。」

  「我們與他們,各自張了一張網,最後就看是哪一方能一網打盡了。」寧靜遠的聲音甚是平和,只一雙眸子極是冷酷。

  「這是必然會有的一戰。」豐極輕輕歎了口氣,「一個不小心,都將是滅頂之禍。」

  「我省得。」寧靜遠點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重新坐回椅前,端起微熱的茶水,慢慢飲著。

  又過得片刻,書房門敲響,然後一名身材中等面貌普通的年輕男子走入。

  「怎樣?」寧靜遠望著那人問道。

  「屬下已查清了。」那年輕男子垂首答道,「幽州有一符姓富商,兩年前來帝都經商,自然是要疏通各路關係,聞說梁二夫人神通廣大,便找上了她。梁二夫人替他辦了事,他自是感激萬分贈上厚禮,梁二夫人見這人伶俐,又中年喪偶,便將身邊一個心腹婢女嫁給了這富商做填房。今年秋初,這富商來帝都辦事,又正好梁二夫人生辰快到,便攜了夫人一起來,不想祝壽的當日卻遇見了尹蔓箐,這商富對尹蔓箐一見鍾情,昏了頭似的不但是送了許多的價值連城的珍寶,而且還跟尹蔓箐山盟海誓的說要休了家中那位,娶尹蔓箐做夫人。他家裡那位自然找上樑二夫人這座靠山哭訴,而梁二夫人提攜尹蔓箐與城中權貴、豪富相交,那到手的財物向來是要「梁八尹二」分賬的,可這一回尹蔓箐將那符姓富商送的全瞞了不說,還勾得符姓富商要休了她的心腹婢女。於是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當下帶了人馬便要去教訓尹蔓箐,不想尹蔓箐正自嚴家獻舞回來,兩個當街碰上,這梁二夫人衝動之下當場將她拖下轎打罵起來。」

  「哦。」寧靜遠頷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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