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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殿中幾人紋絲不動,如未有聞,只有白意馬轉頭無奈地看著八弟,雖然明明知道袖子底下的那張臉上肯定沒有半滴眼淚,可還是忍不住說:「八弟,五哥幫你分擔些。」面貌斯文的白意馬在八人中排行第五,也是性格各異的八人中最為溫厚的。

  果然,南片月立馬放下手,笑開了一張娃娃臉:「還是五哥最好了。」說著趕忙把面前的摺子全往白意馬跟前搬,最後意思一下的留了一份在手,歪在一旁懶洋洋的翻看著,打定主意等兄長們全批完了他才揮朱筆。

  「小八,聽說你看上了某酒坊賣酒的姑娘。」冷不防寧靜遠忽然道。

  南片月聞言頓坐正了身子瞪圓了眼睛:「三哥想幹麼?」

  他那模樣很像那被踩著了尾巴的貓,豎起了全身的毛,防備的看著周圍的人。

  其實也怪不得他如此。

  鑒於幾位兄長的親事,他認定了那些出身高貴的長相美麗的名門閨秀都是些不好相處的人,所以打定了主意要娶個平常女子為妻,而且還不要托媒人說親,要自己去相。只是……在他剛對某家女子有些上心時,他的幾位兄長們便全都以「替八弟把關」的名目跑去圍看,結果可想而知,這些故意顯擺的大將軍把那些個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個再也不與他往來,都言「不敢高攀」。所以這次,他一直悄悄的,就怕又被幾位兄長給破壞了,只是……看來還是沒瞞過耳目最靈的三哥。

  「不幹麼。」寧靜遠閑閑道,「我就是想,你這潑皮耍賴的模樣若給那位姑娘看到了,不知人家還敢不敢嫁。」

  「哼哼,什麼潑皮耍賴,我明明是乖巧可愛。」南片月的臉皮向來是八人中最厚的。

  「啪!」他的話一完,頭上便被華荊台砸上一份摺子,「小八,我實在忍不住想抽你,你也別怪我。」這個弟弟明明都二十出頭的大男人了,卻老是頂著一張娃娃臉裝嫩賣傻,臉皮厚得近乎無恥。

  南片月嘴一癟,又想來場哭鬧,那邊廂風獨影翻了個身,於是東始修手一揚,一份摺子貼在南片月嘴皮上。

  「做事,睡覺。」他喝叱一聲。

  南片月眼珠子滴溜一圈,想想吵醒了風獨影的後果,又看看一旁斜倚案幾,閉著眼睛,貌似悠閒品茗的豐極,決定暫時見好就收,於是把手中摺子朱筆一揮,抱頭睡去了。

  大殿中一時靜悄悄的,只有摺子翻動聲,朱筆沙沙聲。

  一、人間龍鳳4

  一個時辰後,各人身前的摺子都批完了,殿外亦響起了敲門聲,然後內侍喚道:「啟稟陛下,午膳已傳來。」

  一陣香味隱隱傳來,本來睡得正酣的南片月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用膳啦。」快步跑到殿前打開門,果然門外擺著兩條長案,案上滿是熱騰騰的佳餚。「六哥,來幫我。」

  華荊台伸展了一下四肢,走過去幫南片月將兩條長案抬了進來。

  「鳳凰兒,醒來。」那邊廂東始修搖醒了風獨影,又體貼地遞過茶水給她醒神。

  於是八人便席地圍坐在長案前用膳,八個人便有八種形態。

  酒菜並用十分之豪爽的是東始修;一口飯一口菜用得一絲不苛的是皇逖;連挾個菜也要顯出從容不迫的是寧靜遠;吃相優美如一幅畫的是豐極;稟承「食不語」細嚼慢嚥的是白意馬;不浪費一粒飯一滴湯又動作迅速仿佛風捲殘雲的是華荊台;只撿著自己喜歡的吃的是風獨影;敞開肚皮滿面笑容滿嘴讚歎吃得最歡快的是南片月。

  一頓飯,最快的用了半刻鐘,最慢的用了半個時辰。

  等到全部用完了,殿外侍者又送來了茶水。

  撤去了長案,八人或坐或倚地品著茶。一輪茶水過後,寧靜遠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東始修面前:「這是今晨收到的密報。」

  東始修接過展開掃了一眼,眉頭一挑,然後遞給皇逖;皇逖看過平靜地傳給豐極;豐極看了唇角勾起優美的弧度,遞給了白意馬;白意馬看了雙眉皺了皺,打算再仔細看看時華荊台手一伸搶了過去,等看清了,財神將軍頓擺出了肉痛的模樣,然後拋給風獨影;風獨影一邊喝茶一邊以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便扔給了伸長著脖子的南片月;南片月捧著那張紙,從上看到下,從右看到左,一雙圓圓的貓眼越來越亮,並歡聲叫道:「蒙成與北海結親!北海的公主要嫁給蒙成的王!那我們去搶親吧,把公主搶來了收在大哥的後宮裡!」

  他話音一落,腦袋上便挨了東始修一巴掌:「你爭氣一點也該說搶來當自己的老婆!」

  「才不要!」南片月立馬跳了起來,「那種小兔子我才不養!」

  「你以為這種小兔子遍地皆是啊?」寧靜遠斜睨一眼弟弟,「你想養也沒得養。」

  「其實……」白意馬忽然開口,「五哥倒認為你娶個你口中小白兔樣的公主也比你看上的那酒坊裡的女子要讓我們來得放心。」他乃七人中最具文人稟性的,一向認為娶妻當娶賢,所以更希望弟弟娶個身家清白的女子。

  南片月聽得這話倒不跳腳了,而是很不屑地撇撇嘴:「五哥,這世間如緋霓公主那樣純潔簡單得像只小白兔的公主沒幾個的,當年我們又不是沒見過,那些豪雄霸主家的公主可有不少頭腦心機不輸男兒的。況且……」他悄悄轉頭覷著對面的人,小聲嘀咕,「還有某個公主手段之強悍個性之彪悍那是男兒都遠不如的好不。」

  「啪!」的一聲,緊接著便見南片月撫著額頭「哎喲!」痛呼,同時一個茶杯蓋「嗖!」的從他額前飛離,回到風獨影的手中。她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把玩著茶蓋,鳳目微眯,唇角微微勾起:「小八,你說什麼?」

  「七姐,我說……我說我不要娶公主。」南片月癟著嘴帶著哭腔道,一邊眼淚汪汪地揪著一旁白意馬的衣袖,「五哥,我痛……嗚嗚嗚……好痛啊……」

  那圓圓的娃娃臉上,一雙又圓又大的貓眼裡盛滿了委屈,眼淚在眼眶裡轉著,要掉又不敢掉似的,好不可憐。於是一到弟妹跟前便心腸慈軟的白意馬頓忘了這個弟弟的年齡與本性,趕忙伸手疼惜地揉著弟弟的額頭:「不痛,揉揉就不痛了。小時就教過你了,偏你不聽話老要去惹你七姐,你看看,又受教訓了吧。」

  「嗚嗚嗚……五哥,都沒人疼我,老打我……」

  南片月的委屈裝得正有勁時,一直不出聲的皇逖驀然喝道:「都坐好!說正事!」他抬眸橫掃一眼眾弟妹,滿面肅然:「若叫百官看著,你們有何面目統禦天下?!」

  他那一眼,利光如刀,頓令南片月的「嗚嗚」全都滑溜溜地咽回肚中。

  而這刻,東始修一杯茶品完,於是也頷首附和:「是呢,先說正事,別老記著玩。看看你們,一個個坐沒坐相的,哪像國之重臣,叫天下人看見了,哪敢放心將天下交於你們之手,必要興兵反了。」

  皇逖聞言銳利的目光刮了東始修一眼,那眼神不言自喻。

  東始修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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