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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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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鱗 「你·!」 「嗯。」 「回來就好。」 沒有驚呼詫異,沒有痛哭流涕,兩個男人只用了一個有力的擁抱,便將千百年的分別囊括其中。 這是九闕與子淼想見時的情景。我早已料到。這兩個曾經煮酒對弈、閒話天下的仙家男子,已經熟稔得像不分彼此的同胞手足,他們的默契是生了根的,與時間空間無關。正因了這樣的熟悉與默契,他們可以平靜的接受一且分別,與一切重逢。 「早些年,你只是聞了聞我釀的酒,,就不省人事。」九厥往我杯子裡倒了小半杯酒,一本正經眨了眨眼睛,「有這樣的前科,本不該讓你碰我的酒。」 「今時不同往日。」我抓起杯子一飲而盡,直著眼睛瞪著他,「我不辭辛勞,大老遠來你這個鳥不拉屎的破酒莊,還得一腔愛心安慰那些失戀的老男人,你居然連口酒都不捨得給我喝!鄙視你!」 「還敢說我?你早早回了忘川,也不通知我一聲,以為你還在國外閒逛呢。我若是不拿失戀這檔子大事召喚你,你肯這麼快出現麼?」九厥哼了一聲,又給我倒了半杯。 「你的本事又見長了。」子淼輕嗅著那杯中之物,抿了一口,朝九厥伸出了大拇指,「也只有你,能將這杯中物的韻味駕馭得恰到好處,且每杯酒皆有不同的滋味。」 「釀得再好,也需會品之人,才算完美。」九厥朝子淼舉舉杯子。燈光的光線調得正好,不明不暗地籠下來,兩個男人的酒杯碰出清脆的聲音,牆壁上兩個輪廓出眾的影子,沉在醇厚的酒香裡,堪比任何一幅生動的水墨畫卷。 九厥的酒莊,姑且也算是他的家吧,開在另一座城市的郊區,從忘川飛到那邊,飛機的話大概要三個鐘頭,我跟子淼用了二十分鐘,如果不是我找錯路,還會更快一點。 我很少到這裡來,一來,這裡除了酒再沒別的,無趣,連九厥自己都很少呆在這兒,他曾經深情又文藝地說自己不是宅男,只是一個要帶著自己到處流浪的、風一樣的男子;二來,九厥很少主動邀請我,他說怕我受不了這裡迷人的酒香,把他的酒全部偷喝掉,並且不給錢。如果不是鬧失戀,他肯定不會主動喊我到酒莊來的,酒莊不僅是他的家,更是一個裝載了他心血跟思想的重要地方。 這裡的佈置跟從前一樣,除了面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稍顯現代之外,別處僅是古風濃郁,白牆紅柱,雪紗飄簾,梨花木的家具,青花瓷的擺設,古玩字畫一件不少,屋角的蘭花幽幽暗放,背後牆上的一幅行書瀟灑寫著「綠樹偏移屋角遮,青山正補牆頭缺」,正正是應了窗外的青山如黛,綠樹成蔭。這樣的地方,只看一眼,也是心曠神怡的。 可是,從我跟子淼他進來到現在,九厥對於失戀這事卻隻字未提,只管跟子淼敘舊,跟我調侃,眉目神態安然如昔,哪有半點失戀之人的特徵,可見這廝在電話裡的哭天喊地是裝的! 「喂,你不是要結婚了麼?你不是又失戀了麼?你你……」我拽住九厥,舌頭打著結,「你是要上吊還是跳河?」 「哈,喝多了不是!」九厥幸災樂禍地戳了戳我的頭,對子淼道,「看看你調教出來的傢伙,到現在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他把晃來晃去的我扶住,「失戀的那個怕是你吧?」這話大概是世上最見效的醒酒藥了。 「你去了不停?」我突然清醒得厲害。記得我沒有跟九厥提及任何剛發生在我身上的狗血事件。 「我可沒那時間到你的小店。」九厥搖頭,笑,「看你灰頭土臉的樣子,一猜就中。也不看你九厥叔叔是誰。」 我狠狠捶了他一拳:「說!你怎麼知道的?」 「我想想啊。」九厥故意仰起頭,望天思考,半晌才道,「其實我真是猜的。」他低下頭,似笑非笑的看看我,又看看子淼,「不速之客,情海翻波。世間男女,千人一面。」 還有心思作詩?我把就被一扔,借著酒勁抓住九厥的衣領:「你果然不負老油條之名,猜什麼都准啊!對啊,我家來了個東海的親戚,說是我男人的原配夫人,敖熾還一點都不否認。我成全他們,我來跟你喝酒,讓他們雙宿雙飛去!」 我想說就說,語無倫次,我把肚子裡積壓的怨氣與委屈一股腦兒全砸了出來。我並不是容不得敖熾對我的輕蔑以對。屬我的那個曾經廢墟遍野的世界,在我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時刻,被敖熾一手一腳地修補,重建,我曾那麼確信,敖熾深愛著這個世界,因為我在裡頭。這個花去太多時間與心血,只屬我與他的世界,短短不能容許任何的觸犯,他不許,我也不許。 而此刻,我最大的委屈,只是在於顛覆掉這個世界的人,是敖熾自己。這種後院起火的悲哀與無力,我吃多少包子也無法消減。我抓著九厥,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慢,眼淚把想說的話沖沒了。只慶倖現在在面前的人是九厥跟子淼,在他們面前,我怎樣發瘋都不覺得丟臉。我信他們,視他們如親人。在親人面前,怎樣都是可以的。 親人,這個一直模糊的概念,在此刻無與倫比的清晰起來,在我將一切情緒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之後,我混亂而空茫的心裡,驀然發現,子淼竟如此自然的被我放到了這個概念之下,沒有任何阻滯與憂鬱。 「唉,陷入愛情裡的女人果然與智慧無緣。連你這千年老樹妖都不例外。」九厥輕輕拍著我的背,言語依然刻薄,「所以說,戀愛有風險,結婚需謹慎。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子淼什麼都沒有講,平靜的喝酒,一杯又一杯。 最後,我狠狠捶了九厥一拳,用力擦乾了眼淚,吸了口氣說:「沒事了。」 「你,確定這裡跟這裡都冷靜了,舒坦了?」九厥指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腦袋。 好多了。子淼說的是對的,餓了就要吃飯,生氣就要撒氣,這樣才好。 「都說了沒事了。」我瞪了他一眼,拉過他的袖子擦鼻涕。 「我的外衣很貴的!大姐!」九厥大叫著縮回手,抽過紙巾用力擦袖子,邊擦邊搖頭,「好吧,看這樣子,你算是恢復正常心智了。我可以跟你……」他抬眼看子淼一眼,「跟你們談一些問題了。」 「你終於要談你的失戀之痛了麼?」我用力擤著鼻涕。 「失戀是事實,不過我真正要跟你們講的事,比失戀重要百倍。」九厥說著,起身從他那古色古香的書桌抽屜裡,取出個小木匣子,打開來,「你們看看這個。」 盒底那塊雪白的錦面上,端端擺著一塊大拇指般大小的鱗片,底部瑩白如玉,一抹朱紅從中延伸而上,越往上越鮮豔,似雲朵之中蔓出的一片紅霞,晶瑩剔透,光彩浮動。子淼略一端詳,道:「龍鱗?」 「不止,還是最尊貴的東海龍族的龍鱗。」九厥看向我,「知道我是從哪裡發現這個的麼?」 「你去東海幹什麼?」我脫口而出。 「這是我在洞庭水墓中發現的。」九厥嚴肅的看著我,「不久前,水墓被人硬闖,鏡君腕上的手鐲被盜。」他轉而看向子淼,「那鐲子的來歷,你知道的吧?」 「我空缺的內容,他們都補上了。」子淼點頭 「誰有本事硬闖水墓?」我吃了一驚,難道是急功近利的妖魔為了提高修為,狗急跳牆搶那只「水神之眼」? 「起初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在水墓裡轉悠了一圈也沒發現線索。昨夜我離開君山之前,不死心地再次進了水墓,結果在笨蛋樹斷在墓中的一截殘根下,發現了這片龍鱗。」九厥拈起這片堪比珠玉的鱗片,「我認得此物乃龍鱗,所以抓了洞庭龍君來文化,才知道這玩意兒出自東海龍族。」 「洞庭龍君雖不及東海龍族尊貴,可大小也是條神龍,雖然只管轄洞庭湖,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如何肯聽你的擺佈?」子淼一笑,「可見你又使了歪招。」 「這話說差了。我不過取來一壇百年的雪裡紅,洞庭龍君那老東西便樂瘋了,幾杯下肚,什麼話都講了。論及釀酒之術,三界之中,誰可與我匹敵。」九厥得意地在酒壺上一彈,「你們不知道,這老傢伙見了這龍鱗,那綠豆小眼裡幾乎是放出光來,口裡直喊著三公主。」 「三公主?」我一楞,抓住九厥急急問,「然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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