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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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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臺上走下,來到我面前,出人意料地握住了我的左手,目光裡卻只有陌生和厭惡。 我沒有等到我期待的驚喜。 「為什麼你會戴著這個?」他粗魯地從我腕子上,撤下了赤金紋龍平安扣,我瞬間成為了他眼中卑鄙的小偷。他一把甩開我的手,走回他新娘的身邊,嗔怪:「你就是這麼丟三落四,我說過這個東西很重要!」 他親自為她把平安扣系上。 可是,剛剛系上,平安扣便從她的手上脫落下來,扣結並沒有任何鬆動,整個平安扣就像無形的空氣,穿過她的手腕,毫不留戀。 他以為是自己沒有系好,再來,再掉,如是數次,這平安扣,他的新娘就是戴不了。 我很久沒有掉過眼淚,我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看到這一幕時,心中的悲哀無法抑制,化成了熱熱的液體,在眼眶中微顫。 敖熾啊敖熾,你怎麼就連這平安扣都不如?連它都知曉,誰才是真正的主人,你卻任由我被人戲耍。 「赤金龍紋平安扣,她戴不上的。」我把眼淚逼回去,不在敵人面前掉落是我的宗旨,「因為她根本就……」 「住口!必是你這個瘋女人在平安扣上動了手腳!」他粗暴的打斷我,對他的手下道,「把她丟出去!」 旗袍女與侍者們一擁而上,其中兩隻指甲尖尖的手甚至直接朝我的臉抓來。雖然這不是我的身體,可這樣的冒犯,不可容忍。 嚓嚓幾聲,所有妄圖擒住我的人,全部手掌落地。 憤怒絕對能大幅度提高能量指數,我手裡的餐刀,做了最好的證明。它以風捲殘雲之勢,切斷了所有沖我而來的魔爪。 別說我衝動殘忍,隨隨便便就斬斷別人的手。我斬的,不是人。那些落地的殘肢,眨眼就化成了黑色的沙粒,在白色的地板上混亂散開,然後統統滲漏到地板間的縫隙裡,如同趕著逃命的敗兵。四個傢伙,看看自己光禿禿的手腕,很快又朝我撲來。 一拳擊在那侍者的胸口,又反身一腳踢在旗袍女的頭上,於是,個人的心口露出個大洞,另一個的頭飛出數米遠,剩下的軀體,朝下一坍,黑沙一堆。另兩個傢伙的下場也一樣,被看了半天熱鬧的九厥拆成了零件。 敖熾似乎沒有意識到我會動手,他的新娘低低叫了一聲,刹那的驚慌。 贗品就是贗品,哪怕你有了我的身體,我的修為,可是,你永遠學不會我的大氣,我生在骨子裡的勇敢。 第一回合,我贏了。 賓客們發出恐懼的尖叫,有的人甚至大喊著:「怪物!有怪物!」 但,他們的手指並不是指向那些身體變成沙的傢伙,而是我跟九厥。 桌椅被四下退開的人卻擠倒,餐台也被掀翻,酒水食物一地都是,婚禮完全被我的出現搞砸了。 敖熾一臉盛怒,吼道:「把這兩個傢伙抓起來!」 一大群旗袍女跟侍者男鬼魅一樣出現,我甚至都看不清這麼多的傢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當然,九厥動作更快,一把將我扯到背後,雙手捏訣,咒語暗誦,輕輕鬆松喝了聲:「散!」 強風,含著一種獨有的醇酒之香,從他手掌中貫出,龍吟虎嘯般朝敵人而去。敖熾的下屬,無一倖免。整個大廳,一時間黑沙遍地,污濁不堪。 九厥籲了口氣,朝我眨眨眼:「批量刪除這種事,現在只能交給我了。」 「Good!」我難得地朝他豎起大拇指,卻意外地在他臉上看到了些微異樣的神色,低聲問,「怎麼了?」 「沒什麼。」他搖頭,「可能剛才有點出手過度,現在有點頭暈。你知道的,我很久不打群架了。」 「那個……」我突然問,「他真是敖熾麼?」 我不能只從直覺去判斷,我需要事實的確認。 「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的確是東海龍族獨有的『王氣』。」九厥微微皺眉,「只不過,這『王氣』似乎是……『死』的。」 「放肆!」 震懾人心的怒吼,敖熾縱身一躍,剛猛的拳頭從半空中砸下,對準的是九厥的天靈蓋。 我沒想到過,敖熾跟九厥會有拳腳相向的一天。兩個男人糾鬥在一起,兩種靈力驅策而出的招式在虛空中激烈對撞,地上,牆上,因為他們的戰鬥,無辜出現一個又一個大洞,一條有一條裂縫。 可我看得出,九厥攻擊少,防守多,而敖熾,招招都要九厥的命。 「哎呦喂,我說暮大美女,沒事兒您來添個什麼亂呀!」瘦子胖子見勢不妙,上來將我拉到一邊,一臉驚慌,「看看,好好一場婚禮,搞成什麼模樣了?那好歹是我們的老闆娘,您給點面子,等人家嫁完了再算帳行不行?」 實在受不了這兩個笨蛋!我一拳打在喋喋不休的瘦子臉上,罵道:「你們懂個屁!這婚她休想結!」 「是不是長得漂亮的人脾氣都這麼壞啊?」胖子被我的氣焰嚇住,訥訥地縮到瘦子背後。 九厥漸漸落了下風,動作越來越慢,每一招都應付得越來越吃力,閃避不及下,竟然被敖熾一拳擊中了左肋,整個人撞向身後的雕花大理石柱上,生生將這粗壯的石頭撞出了一大塊缺口,碎石四濺,搖搖欲墜。 九厥面色蒼白,一陣猛咳,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這是我見過的,他人生中絕無僅有的狼狽。 但,這不對。九厥的修為,在我之上,就算對手是東海龍族,也未見得輸人一籌,不可能這麼快就敗下陣來。 九厥倒地,敖熾眼中殺機四起,瞬間移動到他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直插九厥的咽喉。 關鍵時刻,九厥將身子朝旁一移,匕首插進了地裡,幾乎沒入了一大半。 「住手!」 我在敖熾拔出匕首之前,像頭兇猛的小獸,硬是用這個纖瘦的身軀,將他撞了個趔趄,摔倒在地。 「你瘋了麼?他是九厥!」我在他爬起前沖上去,不顧一切壓到他身上,用手肘抵住他的脖子,咬牙道,「你張開你的眼睛看清楚!敖熾,你到底中了什麼邪術?」 「我數三聲,你閃開。我不對女人出手。」他冷冷看我,「但如果你繼續亂來,我要你灰飛煙滅。」 「你們太過分了!」show臺上,一直不見任何動靜的新娘,終於開口了,以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我從「我」的臉上,看到了扭曲的神情,不是憤怒,不是擔心,是醞釀已久的,「大業」將成的滿足。 她孤身站在臺上,小心而優雅的整理自己微亂的裙擺,婚紗上那片雪白的顏色,在搖晃的燈光裡勾勒出與世隔絕的孤傲與憧憬。她的腳下,不再是撒滿花瓣的地板,而是那片在我記憶中的,浮瓏山腳下那塊粗糙又溫熱的土地。她還是像從前一樣,獨自站在中間,不管身邊圍繞了多少人,她依然還是那棵孤獨的,渴望變成別人的小槐樹。 如果她真的是新娘,她不夠光彩照人,不管她笑得多幸福。 「你們太過分了!」 一直龜縮在旁邊的賓客們,突然紛紛重複起她的話,不斷重複,不斷重複,用各種各樣的腔調,高低粗細,在我耳邊形成了一曲極其難聽的合唱曲,這曲子只有一個調,只有一句歌詞,也只有一種清晰——我是怪物,應該除之後快! 賓客們朝我逼近,有的人順手拿起地上的刀叉,有的端起了摔掉了腳的酒杯,任由那破碎的邊緣深深紮進手裡,滴出了血也不在意。 人群移動的速度相當快,好像他們已經不是人,而是一群在海水中集體覓食的食人鯊。 我大感不妙。 分神的瞬間,敖熾一把將我掀起,一腳踩在我的背脊上,力道大得要斷了我的骨頭。 「不准傷她!」九厥掙扎著站起,還沒到我身邊,就被敖熾的掌力擊中,沙袋般朝後飛開,幸而胖子適時出現,當了他的人肉墊子。 瘦子像只鼴鼠似的從人群中哧溜一下鑽到敖熾身邊,抱著他的腿道:「敖熾大人啊,還是放了他們吧,雖然破壞婚禮非常可惡,但也不必這麼大手筆對付他們吧!」 「是啊是啊,敖熾大人,你就快是老闆娘的老公了,這個傢伙是老闆娘的好朋友呢,你給點面子饒了他吧。可能他今天太高興喝多了,才做出這些出格的事!」胖子扶著力氣全失的九厥,連聲朝敖熾求情,說著他又扭頭對那個「裟欏」大聲道:「老闆娘,你說說話呀,你跟九厥大叔的關係不是一直很好麼?」 「如果真是我的朋友,不會破壞我的婚禮。」她只說了這一句。 這一刹那,對於以前總扣胖子跟瘦子薪水的行為,我內疚了。關鍵時候,難得這兩個膽小鬼還敢站出來講話。 「幾時輪到你們說話!」 殺紅了眼的敖熾被她們倆的「不怕死」更激怒三分,朝胖子與瘦子抬起手掌。 「不要……不要動他們!」我在他腳下拼命掙扎,全連身都翻不了。 一道白光,裹著密密的血斑狀物體,從他手中刺進了胖子跟瘦子的心臟。 兩人悶哼一聲,身體頓時縮小,變成了兩條在地上倉皇張望的蚯蚓,一肥一瘦。 是,胖子跟瘦子,是兩隻最普通,修為也不怎麼樣,除了會做甜品以及看美女之外,一無是處的蚯蚓怪。 敖熾冷睨了我一眼,突然拿開了他的腿,像踢一隻死狗一樣踢在我身上,巨大的力量讓我唰一下從地板上滑了出去,撞倒了好幾個走在最前頭,朝我們步步逼來的賓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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