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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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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我似乎沒有任何反應,她倒有些沉不住氣了,冷笑道:「雖然我這個身體配你是綽綽有餘,不過有一點不太好。來年無色花開之時,你沒辦法回到真身裡去了,因為你在一天之內,弄丟了你的真身,以及……」她滿意地撫摸著「自己」的頭髮,「以及你修成的這個人形。你知道的,要是不能回到真身裡吸取元氣,你就會消失。」她頓了頓,扳著指頭數了數,「差不多還有一年時間。當然,如果在這段時間裡,有人認出了你,替你拿回屬你的人形,再從我家主人手裡奪回你的真身,若能完成這兩件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的話,我就承認,你樹妖裟欏的本事,的確在我之上。」 「我從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認。」我淡淡道,打了個呵欠,看著那幾個被她弄暈在地的無辜孩子,「只是希望你言出必行,將這幾個小鬼完好送回。」 「這是自然。」她一挑眉,笑,「我也算待你不薄,留你一條性命不說,還送你一家不錯的小店。你看,你依然還是能當你的老闆娘,不過是換一個環境而已。」 「嗯,謝謝啊。」我笑得特別開心,「你也是,祝賀你從今天起,翻開了你人生的新篇章,以我的身份,在這個有趣的世界有趣地生活下去。我也要提醒你一下,小心我店裡那一胖一瘦兩個禍胎,他們絕對有把你氣個半身不遂的潛質呢!」 「互相祝賀吧,暮聲的『新』老闆娘,恭喜上任。」她仰起臉,朝我拋了個媚眼,接著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掏出了幾張鈔票扔給我,「差點忘了你現在沒有法力了,這裡是郊區,你要回暮聲的話,只能打車了,哈哈哈。」 留下一串嘲諷的大笑,我看著另外一個「我」,熟練地駕了雲,帶著那四個孩子,以及從我這裡拿走的一切,飛往雲端。 空中,有人似乎還嫌將我打擊得不夠,又喊了一聲:「這個送你留個紀念。」 一個小玩意兒,從半空中飄落下來,掉在我面前。 一張塔羅牌,死神。 我看了看那張牌的朝向,仰起頭,笑容不減地對著那個遠去的傢伙說了一句——「親愛的,你給我的死神,依然還是逆位。」 我將那張牌拾起來,收起。別人送我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收藏。 【九】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的。我一直堅信這一點。 你們看,一夜之間,我莫名其妙從不停的老闆娘,變成了暮聲的老闆娘。 坦白講,我還是有點難過的,我存下的那麼多金子,現在全變成別人的囊中之物。 連胖子和瘦子那兩個猥瑣男,現在也成了別人的手下。 難怪暮說,我會失去一切。 我搭了三個小時車才回到市區,不能駕雲的確不方便。 站在暮聲的店堂裡,我看這裡頭還沒賣完的棉花糖,開始計劃自己要怎麼利用這間小店維持生計了。因為回不到真身裡而死去,我還算死得正常吧,可如果因為沒錢吃飯餓死了,那才真是窩囊! 我開始清算店裡的一切固定財產,哪些值錢的可以變賣套現,用來做一些小型投資什麼的。 當然,我也想過向九厥之類的傢伙求救什麼的,就算他們不能替我解開毒咒,起碼也願意將我當個米蟲一樣養一養吧?不過這想法很快被我否決了。其一,那個陰險的假樹妖肯定會時時監視我;那個時候還不宜將我的朋友牽扯進來。其二,九厥未必會相信我的話。因為妖怪們都是以「氣味」來斷定身份,妖怪們千變萬化,各自的「氣味」卻像DNA一樣不可複製,我如何能讓九厥相信,一個沒有裟欏味道的身體,才是真的我,這太麻煩了。 大多數時候,我還是習慣獨立解決問題。 我在暮聲的門口掛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我學要一點時間,安靜地想想接下來我要做點什麼。 是夜,我從冰箱裡翻了一盒方便面泡上,吃得很香。以前我從來不覺得這種垃圾食物是美味。看來,換一種身份生活,也不是壞事。 我太會安慰自己了。 白天,暮對我說的那句話——「許多許多年前,我就是這麼叫你的」突然躍上了我的腦海。她的神情,不像信口胡謅。 我跟她認識麼?而且還是「許多許多年前」就認識?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想著想著,突然覺得頭痛。將筷子一扔,爬進里間的床上躺了下來。 她的床,像我的床一樣乾淨,也有淡淡的香味,枕頭也松鬆軟軟,睡上去,就像睡在我自己枕頭上一樣。 折騰了這麼久,我第一次作為一個「普通人類」,沉沉入了夢鄉。 「裟欏姐姐,你帶我走吧!」 「那可不行,我跟你不一樣呢。」 「為什麼不一樣?我們難道不是出生在同樣的地方?」 「我都說了,我們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你可以的,我也可以呢!我想跟姐姐一樣,自由自在地生活呢!」 「留在這裡,對你更好。」 「說謊!你說謊!你說謊!你能的,為什麼我不能!」 午夜夢回,我被兩個爭吵不休的聲音驚醒,那一段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匿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對話,突然一點點喚起了一段已經被我遺忘的記憶。 我起了床,推開窗戶,把昏沉的腦袋伸往撲面而來的涼風裡。 暮……暮…… 驀然,我突然恍然大悟。 為什麼我看不透這個女人,為什麼我無法從她身上察覺出任何妖氣,為什麼我從一開始就對她有親近感…… 這時,我才知道了答案。 這世上,能修煉成人的樹妖很少很少。正因為修煉成人很難,所以成了人形的樹妖通常比別類妖怪本事要高一點,以氣味來辨別對方身份的能力也是最強的。但,樹妖們唯有對自己同類的氣味,是無法察覺的,尤其是那些與自己生長在同一片土地的同類,氣味往往都是相似的。 窗外沒有月色,空中的黑雲,一片比一片厚,厚得快要從天上掉下來似的。 我的心,突然也像我看到的天空一樣。沉得快要掉下來。 暮,是我的同類,一直與我相同的,樹妖。 【十】 「主人,你要的東西,我已經順利取回。」 她恭敬地奉上那黑色的皮囊。 寬敞而空曠的房間裡,只有一張碩大的桌子,一張椅子,黑色的地面上,堆滿了書籍。 坐在桌後的男人,在一張紙上畫著什麼,只略略點了點頭,示意她放下。 房間裡幾乎沒有什麼光線和聲音,只有男人的筆尖在紙上移動的沙沙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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