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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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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對,君子動口不動手。」我笑笑,手指一點,橫貫我與她之間,在桌上熊熊燃燒的火焰簌一下縮成了一條細如髮絲的線,聽話的回到我指尖,消失。桌上,沒有留下任何燃燒過的痕跡,「但是,你知道的,我從來也不以為自己是君子,尤其在面對一些執迷不悟的傢伙時。」 她緩緩站起身,淡綠的長裙浸泡在黎明前最暗的光線裡,便得蒼白灰暗,原本纖瘦婀娜的身體,看上去如同在黑夜裡裂開的一道怪異的縫隙。 暮將手一揚手裡的塔羅牌飛向空中,成圓環狀漂浮起來,將她圍繞其中,每一張牌上,都生出了一隻冷冰冰的眼睛,沒有任何感情地直視著這個世界。 「你有你的不停,我開我的暮聲,井水不犯河水,裟欏姐姐,你何必多管閒事,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她的目光,比那些長在牌上的眼睛,犀利百倍。 我無意探問她的來歷,更沒興趣知道她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只是平靜的回答:「閒事我自然是不愛管,可你搶了我的客人,影響了我的營業額,這就不算管閒事了。」 「呵呵,你愛收集金子,我愛收集生命,各玩各的,姐姐何苦跟我針鋒相對。」她略略垂下眼,紅紅的嘴唇在一片蒼白中分外鮮豔。 「別,我獨來獨往。沒什麼姐姐妹妹的。」我朝她擺擺手,「不過,別說你不是我妹妹,就算你是我親妹妹,我該做什麼,依然要做什麼!」 破除咒法的第二種方式,就是直接讓施咒的人消失。一旦他們消失,他們的咒力會同時失效。其實我很不願意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問題。 暮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突然抬起頭,碧綠的眼眸被一種蓄勢待發的狠辣漲滿,他將那張死神牌夾在指間,道:「或許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也不是時間的對手。你要打,我奉陪。」 我微微一怔。 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如何尋找對手的軟肋並適時提醒。是的,以硬碰硬的對決,她可能不是我的對手,但,贏了她,對我來講沒有任何意義,贏了時間才是我的目的。 我只有十二個小時。那是屬她的塔羅牌,她必然知道我對她的牌做過什麼。當然,我也可以賭上一賭,賭我能在在十二個小時內將這個女人打得形神俱滅。可是,想到我對那幾個倒黴孩子斬釘截鐵的承諾,我決定不拿他們的生命當籌碼。 「我本想,你若迷途知返,我們今後還能興許和平相處。」我笑了笑,「但現在看來,沒這個可能了。」 她目送我的背影。 我聽到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會丟失一切的。」 這是個有趣的對手。我頭也不回的離開。 離開暮聲,我給九厥打了個電話。 我將事情簡單告訴了那個比我更加見多識廣的老傢伙,但是把裡頭的當事人換成了別人,我不想讓九厥知道,要去那張牌救人的,是我自己。我最不樂意給朋友添麻煩,尤其是那些可能危險的麻煩。 他說,有一些術士或邪靈,都會以冰炎錮魂咒將活人關進另一個空間,那種空間形式不定,可是看起來跟我們現實世界一模一樣,也可能是地獄或者天堂之景,總之是,那些被關進去的活人,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最終會被那空間的力量驅趕往冥界,一旦到了冥界,這些人體內的咒法便會與冥界本身強大的陰性力量結合,爆發出一種極大的相斥力,在瞬間讓這些人的身體消失,而將它們的靈魂壓縮成拇指大小的靈魂之球,最後順著忘川水逆流而出,回到施咒人手裡,將這些活人提煉出的靈魂球吸收進身體,對於快速提高靈力是極見效的。但,終究是歪門邪道。 聽了他的話,我方才知道,對於這個邪咒,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竟不知道還有人會用這種方法提高修為。暮這個女人…… 但,九厥也告訴了我另一個解決方法,冰炎錮魂咒的有進無出,實則是指活著出去,死了回來。看上去,這些人一旦進入第一個空間,比如這個塔羅牌的世界,便意味著不可能沿著來路將他們送回原來的世界,而冥界看似出路,但是是在他們變成靈魂球之後,這跟死亡與也沒多大區別了。而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在他們被強行送往冥界之前,將他們「保護」起來,然後主動找到通往冥界的通道,通過之後,便會看到一片開在河畔的赤紅彼岸花,沿著彼岸花,逆河而行,只要在離開冥界之前,能夠保證這些來自人間的小鬼不會被冥界的力量傷害到,自能安然脫險。只是,能在冥界裡來去自如,並且不受其內部力量影響的人或物,太難找。 我沉默片刻,與九厥說,以後你來不停,酒錢我給你全打五折。 他在電話那一端愣了半晌,問:「小樹妖,你沒事吧?你說的,急著去救人的朋友,不是你自己吧?」 「我有這麼偉大麼?」我反問,「好了,你繼續在西安玩兒吧,我准許你下次帶你那兩個朋友一起來不停。」 故作輕鬆地掛了電話,心理與自己講,沒什麼可擔心的,這點小事,我必然能應付。 事實上,我的確有了八分把握,如何救人,如何通過冥界之路,我已然有了計劃。 深呼吸了一下深埋在第一縷晨曦裡的新鮮空氣,我駕了雲,一生平最快的速度,朝某個方向飛馳而去…… 【六】 我又站在這裡了。 我的出生之地,浮瓏山巔。 這裡的景色,絢麗依舊,仰望俯瞰,皆是天藍水清,一草一木,飛禽走獸,總比別處多出幾分靈秀。 這是我的家,我生命力第一個被烙下印記之地。 腳下的每一寸泥土,每一塊石子,都散發著慰問的,血脈之情。 無色花仍在,一年一開,從無例外。只是,我已經不需要它的提醒。 這裡還有我太多的回憶,我不願意帶走的。 每一年我只會來一次,應該感謝暮,如果不是她的「坦誠」,今年我不會破例回來兩次。 我是一隻樹妖,千年道行,我的真身,那一棵曾經被萬千人認定為神靈的浮瓏山的神樹,就在山巔,我的面前。 俊秀挺拔,枝繁葉茂,碧綠通透,每一片葉子都流淌著曼妙的五色光華,這便是我本來的模樣。 尋常人見不到它,因為那曾經次我人形的男人隱去了它在人世間的蹤跡,只留下一朵五色花,只矚我每年花開之時,便要回到我的真身裡十二個時辰,如此方可維繫人形,平安度日。 兩個月前回來,是為了履行這個「慣例」。 今天回來,是為了……帶走我的真身。 我沒有被暮那個女人氣到發瘋的地步,當然也知道真身對於一隻妖怪的重要性,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 我站在真正的「我」面前,一手捏訣,一手扶住真身的樹幹,念念有詞。 淡淡的煙,盤旋著從埋著樹根的泥土下升起,伴著雨絲一般細密的,朝空中飛射而出的綠色光線,地下,有隆隆的動靜,仿佛有東西在下頭翻滾扭動,整個浮瓏山巔,都因為一種巨大的力量而微微顫抖。 我的嘴唇也越動越快。 一道直徑數米的耀眼光柱,從地底直沖天空,又自空中幻化為雲朵般的不規則光紋,再徐徐落了回來,將我的真身包裹起來,我清楚感覺到它在這片說不出形狀的光狀體裡飛快的旋轉,縮小,變化。 我的眼睛,被眼前的亮度刺到不得不閉上。所有的元氣與靈力,不由自主的從我手掌往外跑。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再沒有呼嘯的氣流聲,緊閉的雙眼再感覺不到任何不適的光影,我在無與倫比的寂靜中,張開了眼。 看著出現在我眼前的東西,我松了口氣。 一條普通的小木船,靜靜的停泊在一束淺淺陽光中。 對,我將我的真身,化作了一艘船。 一隻千年樹妖的真身,不會僅僅是一個供我每年回來停留片刻的擺設。 千年之樹,以木成舟。天上地下,來去自如。——某一年我的生日,我的一位密友送了我一件禮物,生日卡上,寫的是這四句話。她說,這禮物,將來也許能用到。你是唯一一隻擁有這個禮物的妖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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