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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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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出口,難道不能開到一個更乾淨的地方嗎?」垃圾桶旁的黑暗裡,付出一個少年清瘦的身影,斜劉海被夜風吹得頗具淩亂美,五官雖然稚氣未脫,但初步推斷有長成美男的潛質,一件正紅色短襯衫比火焰還鮮明,黑色書包斜挎在屁股後頭,包包拉鍊粗心地敞開著。 野貓們喵嗚一陣亂叫,四下逃竄開去,其中一隻踩翻了一隻垃圾袋,一堆餿了的麵條落在地上,濺起的醬汁落在少年一塵不染的運動鞋上 少年抬起腳,皺眉道:「你們要賠我一雙新鞋,不,兩雙吧!賬單就交給我姑姑好了。」 「王差遣我們出來,不是給你買鞋的。「紅發男走到少年面前,沒好氣的說,」如果這次任務失敗,我們所有人都沒好日子過,包括你,鐘小魁。」 「關我什麼事?」鐘小魁瞪大眼睛,無辜的指著自己,「你們冥界丟了東西,又不是我偷的!我只負責提供你們在人界的食宿而已。」 「你的任務不止食宿,王特別交代過我們。」黑髮男走過來,朝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架住鐘小魁的胳膊,不由分說的將他拎了起來,根本不理會他的抗議,走出了巷子。 月光下,三個人,只有一條影子。 顧七七搬到這座小區已經一周,興奮之情依然溢於言表。她的上一個「家」,在撒哈拉沙漠的某個角落,驕陽如火;上上個「家『,在南極的一座冰山上,一出去就能看見一群企鵝;在上個,是開普敦郊外的村子?還是紐約的第五大道?總之是,她跟她哥哥每年都會搬一次家,幾百年來,地球上幾乎沒有她不曾踏足的地方。 今年,他到了中國,這個叫忘川的城市。但是,這次只有她一個人。她趁顧無名出遠門辦事的機會,從國外某處燈火囂張的別墅區他跑了。 這是她人生第一次獨自的旅行,如果他沒記錯的活。 顧無名是哥哥,是保姆,是教官,是牢頭,對這個唯一的妹妹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聽話。 要聽話,絕對不准在人類面前出現,也不可以跟人類做朋友。 要聽話,不要相信任何一種生存在一具比囊下的生物。 要聽話,只可以吃素食,不可以吃肉,薯片什麼的垃圾食品更加不要碰。 也許哥哥只是太愛她了。但,不管哥哥是出自大男人主義的霸權,還是親情的關切,他著實是厭倦了這種諸多限制的生活。他想過自己的生活。 住在這個普通小區裡的人很多,有高中生,推銷刮胡刀的銷售員,頭髮花白的退休老有老太,還有專欄作家什麼的,魚龍混雜。 顧七七每天都在這些人的家裡穿進穿出,看他們做事,聽他們說話,這樣的俗世生活,人間煙火,是沙漠裡,南極上,或者豪宅中永遠感受不到的東西。 但,鑒於她與人類之間這種」敦親睦鄰「的行為,顧無名曾今狠狠走過她兩次,一次是因為她出手救下一個半夜跳樓的中年女人,另一次是因為她背著一個摔傷腿的年輕男人從著火的樹林裡跑出來。 她以為是好事,在哥哥眼裡,是十惡不赦。 那獲救的中年女人,當她看到接住自己的是一具雪白的骷髏時,一把將顧七七推開,尖叫著暈了過去。第二天,醒過來的女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好幾個道士,在她家裡做法三天,寫著」邪靈退散「的符紙,貼滿了她的家門。至於那個被她從森林大火裡救出的男人,看清她面容後,第一件事是將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插入了她的胸膛。 作為一隻骨妖,顧七七必須現出原身,她的力量才能在人類身上起到作用。 她不是邪靈,所以道士的符紙依然是一張紙:她只是一副骨架,所以男人的匕首傷不到她的分毫。她只是有些疑惑,她不過是救他們一命而已,不過是露一下真容罷了。 「你跟他們是不一樣的!」這是顧無名在揍過她之後,大聲說的一句話。不一樣?! 走在陽光充裕的街頭,顧七七在人群裡探望,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無非是比自己多了一層皮肉了。再說,他們死去之後,不也是骸骨一副?歸根到底,他們明明跟自己是一般模樣,為什麼要如此害怕?害怕她,不就是害怕他們自己、 人類真是有趣有古怪的生物,一面百般愛護著自己的身體,一面恐懼著支撐自己血肉的骨架。 這種矛盾越深刻,顧七七越是渴望跟一個人類做朋友,居無定所,加上哥哥的監管,她沒有太多朋友,當然,這個「朋友」是指各種各樣的妖怪,比如住在山裡的蘑菇小妖,撒哈拉的老蠍子精,紐約的時尚花妖等等,不包括任何一個人類。 顧無名說,不會有一個人類願意與骨妖成為朋友。骨妖跟別的妖精不同,可以美女俊男變幻無窮,我們永遠不會變換出人類喜歡的好皮囊,從開始,到結束,我們只是一副最真實的骨架。 這一點,顧七七是知道的。真真的骨妖,從生到滅,都不能改變自己的形態。至於那位被潑猴打死的表姨,修為再高,也只能硬生生披上一層人皮,草草冒充個人形,無法真正幻化人身。 可是,不能變成美女又如何?自己現時的模樣有何不好?母親說過,她是骨妖一族裡最漂亮的女娃。所以,顧七七至今也不明白人類排斥自己的根本原因。難道僅僅是審美觀的差異? 但,她還是相信,總有人是與眾不同的。 對她的「相信」,顧無名依然不屑,就像他不屑她照鏡子的行為,說,我與你打賭吧。但凡有一個人類,願意真正與你做朋友,今後的生活,就由你自己全權決定,我不干涉分毫。前提是,他真真切切看到了你的模樣。 成交!顧七七要用這場賭局,徹底掙脫「聽話」這個緊箍咒。但,這個賭局已經有了好幾十年的歷史,顧七七依然沒有贏得跡象。所以她認為可能與她做朋友的人類,無一例外被她的模樣嚇得魂飛魄散。 她有點洩氣,但仍抱希望 「別家的店都打烊了,你還不關門?」 顧七七蹲在這家賣金魚的小店門口,看著那些在水缸裡遊弋的各色金玉,再看看坐在店門口那張舊椅子上的男生,好奇的問他。 現在是淩晨十二點半,這家金魚店位於小區外這條巷子的深處,與之相鄰的雜貨鋪沖印店什麼的,早早都關了門,只有它,還在兩個簡陋燈泡的照耀下,繼續營業。 顧七七注意到這家金魚店,以及這個守店的男生好些天了,他們總是開店很晚,她從來沒見過他們關門。一家金魚店而已,又不是7-11,難道也要通宵營業?真奇怪。 「天快亮的時候我們才關門的。」這個看起來約摸十五六歲的男孩,一件肥大的灰色T恤明顯不合身,藍色牛仔褲已經洗得發白,他側身在旁邊的架子上摸索,取了一小袋魚食,小心抖落進面前的魚缸裡,「吃宵夜了哦!」他一臉笑容地對那些魚兒說。 他應該是個瞎子吧?顧七七從架在他白淨臉上的那副墨一樣的眼鏡上判斷,誰會在大半夜還帶著種瞎子阿炳式的眼鏡、何況,他那東西時還是用摸索的方式。 顧七七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鼻子下晃了晃。 「拜託,我不是瞎子好不好。」但上停下手裡的動作,推開顧七七的手,「只不過眼睛有些毛病,不能見強光,視力差點而已。」 顧七七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嘀咕:「那你拿魚食的時候幹嘛用手摸來摸去。」 「我不是在摸,最近天氣潮濕,有些魚食結塊了,我的把他們捏散。」男生無語的瞄了他一眼,「倒是你,大熱天穿這麼多,還戴口罩,很容易被人當成怪阿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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