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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08

  離開西河鎮。

  第三天,他們在那片塵土飛揚的狹隘山路前,遇到了一撥正打劫一隊商旅的馬賊。馬賊對商旅裡的男人大打出手,對女人動手動腳,她看不過去,跳出去逞英雄,卻被馬賊們追得雞飛狗跳,大喊救命。

  收拾完馬賊,北堂墾告訴她,不會游泳就不要去救人,天下間的閒事是管不完的。她說,能管多少是多少吧。見死不救,會內疚。他搖頭。

  第五天,他們借宿在一戶農家。她自告奮勇做晚飯,幾個時辰下來,飯菜顆粒不見,卻燒了人家的廚房。他掏錢賠償。夜裡,她敲他的房門,把一個烤得面目全非的番薯放到他面前,說是剛從地裡偷來的,是烤得最成功的一個了,之前害得他沒晚飯吃,當補償好了。他看著一臉黑灰的他她,哭笑不得。

  第十天,風塵僕僕的他們,路過一處集市。她的眼睛,粘在了那些玲琅滿目的貨品上,尤其對那些做工精良,充滿塞外風情的女裝,更是戀戀不捨。

  他買了一套給她。雪白厚實的裙衫,邊緣是金線繡成的雲朵,系上披風,將那連著絨絨毛邊的帽子翻過來戴上,最純淨的顏色映出一張白瓷飛頰的臉孔。她抓著帽檐,沖他咧嘴一笑,說謝謝,真好看。他從沒見過哪個女子能笑成她這般難看。但,他居然有些喜歡。

  前行的路上,她的新衣隨風而動,帶著她身上特有的香氣,淡而悠長,跟任何胭脂水粉都不一樣。靠在他的臂彎裡,她依然很聒噪,想到什麼說什麼,酒鬼師父,樹妖巫婆,阿凡達。那個世界,不是他能瞭解的。他竟隱隱有些失落。

  第二十天,離雁門關已經不太遠了。他們在一個村落裡歇腳,補充水糧。村民們很淳樸,流著鼻涕的孩童們在他們身邊嬉笑,新奇地打量這對外來客。

  大漠裡的夕陽,比哪裡都濃墨重彩。地面上起伏不止的線條,朝遠方延展,與滿天霞光糅合成完美的構圖。她把糖塊分給孩子,與他們追逐嬉鬧,教他們唱歌,什麼喜羊羊暖羊羊。土牆邊的幾隻小羊咩咩叫著,把腦袋朝著歌聲的方向。炊煙從村落裡嫋嫋升起,他與她並肩坐在土牆下的乾草堆上,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看著眼前如詩風景,心都止不住地開闊起來。

  葉霓裳搖頭,目光投向他身後的丁小錯,皺眉:「她是誰?」

  「朋友。我應承了要將靈犀劍借她。」在葉霓裳面前,他從不隱瞞。丁小錯朝葉霓裳敷衍地笑了笑。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就像不喜歡這整片無盡原一樣。吃醋?!這個詞比穿越還可怕的確有一點,又不完全是。北堂墾,葉霓裳,兩個名字突然像烙鐵絲的,猛地刻在她的大腦上。

  北堂墾……葉霓裳……那條魚是我的!我知道你叫北堂墾!我還知道你最討厭的人是誰!斷斷續續的句子,在丁小錯嗡嗡作響的耳邊漸次響起。

  面前,葉霓裳正在沖他發脾氣,堅決反對北堂墾替自己那會靈犀劍。北堂墾不搖頭,不點頭。

  身後那個一身黑袍,頭裹面巾的男人,恭敬而立,剛才是他在屋外迎接,帶著他們進屋,走過曲折的走廊穿過數十道房門,才來到這個寬敞無比的拱頂房間,裡頭的家具奢侈華麗,一應俱全,每個牆角,都燃著一盞長腳青銅飛鶴燈。

  「主人矚我仔細照顧霓裳姑娘,待北堂公子大駕光臨。」蒙面男人垂首道,「主任還吩咐,夜間天氣惡劣,請遠道的客人們歇息一晚,明早再行趕路。」

  「不必了。我們這就離開。」北堂墾朝蒙面男人一抱拳,「承蒙照顧。告辭。」正要離開,他的手臂卻被葉霓裳抓住,只見她柳眉微皺,捂住心口,說「北堂,我……」話音未落,她暈倒在北堂墾懷裡。

  「霓裳!」他忙將她抱回床上躺好,焦急的喚她的名字。

  「霓裳姑娘身子嬌弱,本已染了風寒,加上與北堂公子重逢,大喜過望,這才一時支持不住。公子不必擔心,待在下為姑娘熬一碗人參湯服下,數日當可醒轉。」蒙面男子上前替葉霓裳把了把脈,旋即又道,「如果工資執意要離開,在下就為霓裳姑娘多準備一件冬衣,以防外頭風寒再傷及姑娘。」北堂墾略一思索,沖他擺擺手,看向一直沉默的丁小錯:「今晚就在此歇息一晚吧。待霓裳恢復之後,我們再上路。」

  在綁架犯的地盤過夜的感覺,真彆扭。青銅燈裡的光線詭異搖曳,細細的白煙從燈盞裡飄出,像白色的小蛇,在空氣裡妖嬈扭動,晃的丁小錯心神不寧。陷阱!不要留下來!她想這麼喊。可話出了口,卻變成:「好吧……」

  「這位姑娘,請隨我去別間客房。」蒙面男人走到丁小錯面前,「這邊請。」

  「丁小錯。」北堂墾突然抬頭,「你留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許去。」她回頭,略有愕然。或許是她多心,她湊巧看到躺在床上的葉霓裳眉頭皺了皺,不是痛苦,是怒意。

  「哎呀,沒事啦。你留在這裡照顧她吧。我杵在這裡可不太好。」他沖他哈哈一笑,轉頭對蒙面男人道,「勞你帶路。」

  北堂墾一個箭步沖上來,抓住她的胳膊,低聲斥道:「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一個打醬油的,跟你們這些綁架案一點關係都沒有,應該不會有人對我怎麼樣吧?」她不以為然地說,又湊到他耳旁,「不過提醒你,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好吧。」他看著她明亮而堅決的眸子,松了手,「自己留神。」他終究是抓不住她的。出房門前,她又回了一次頭,看他,然後發現,他也在看自己。

  夜深,不盡原上降下鵝毛大雪,瞬間染白了整個世界。一隊契丹兵馬,從遠處漸漸逼近……

  爐火熊熊,照一室暖意。北堂墾坐在床邊的椅子裡,閉目假寐。昏睡不醒的葉霓裳,張開了雙眼,試探著喊了他幾聲。北堂墾睜開眼,心下一喜,上前道:「醒了?」

  「北堂……」葉霓裳面露緊張之色。「怎麼了?」北堂墾問。

  她下了床,從床下拖出一個長方形的金漆木盒,放到北堂墾面前:「那蒙面男人在你到來之前,威脅我一定要將你留下,再把這盒子親手交給你。他……他逼我吞了一個藥丸,如果我照做,他就給我解藥,如若我不肯,三天之內必將容顏盡毀。我……」

  「到我身後去。」北堂墾打斷她,然後,慢慢打開那金漆木盒。熟悉的光芒劃過,不是暗器,不是毒霧,躺在木盒裡的正是他的靈犀劍!北堂墾一驚,一把抓起靈犀劍,五指深深陷入劍柄上的凹印之中。

  「啊?!真的是靈犀劍?!」葉霓裳花容失色,也詫異的伸出手去,將五指放在劍柄上剩下的五個凹印之中。一把靈犀劍,就這樣在自然不過地被他們二人同時握住。

  「北堂墾放手!葉霓裳再利用你!」他們的房門砰一聲被人撞開,丁小錯氣喘吁吁地大吼。北堂墾疑惑地盯著這個瘋子般大跳大叫的丫頭。

  這廂的葉霓裳,卻像沒看到丁小錯似的,只呆呆地看著靈犀劍,喃喃:「怎麼……全無反應?」她的指甲,幾乎都要陷入劍柄之中,「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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