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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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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酒,滿身都是酒氣。一屋子都是酒氣。 「你先回去。」慕容無風淡淡地對陳策道。 「是,學生一送先生上床就走。」她醉成這樣子,當然不能服侍慕容無風更衣上床。 「你先回去。」慕容無風又說了一遍。 「是。」陳策遲疑著,終於退出門外。 第十章 他看著她。她的臉紅得好象桃花一般。沖著他一個勁兒地笑。 「慕容無風,你終於……回來了。」她打著招呼道。 他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荷衣,你喝多了。」 「你還有沒有酒?我還……還要喝。你的酒真……真好喝。」 「荷衣,你醉了。」他無奈地看著她。不得不承認,她醉的時候,樣子很好看。 「醉了有什麼不好。你快……快找些酒,我們……一起喝。」 他看著她,有些憂傷地道:「荷衣,我知道你難過,你……你不開心。是我對不起你。」 「我恨你。」她笑著道:「我恨死你了。」笑完了,又嗚嗚地哭了起來「你殺死了她,是你殺死了她。你是騙子……你真狠心啊。」 她不再理他,一個人扒在桌上傷心得哭著。 他推著輪椅走近她身旁,撩開她被淚水浸濕了的長髮。 「荷衣。」他輕輕抬起她的頭,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她的淚水一會兒就打濕了他的肩膀。 「你累了。」他歎了一聲,將她抱了起來,放了自己的腿上,轉動輪椅,把她放到床上。替她拉上了被子。 這一用力,他的心臟又開始狂跳不已。卻看見她在床上已熟熟地睡了過去。 她睡著的樣子好象一個孩子,全身彎曲著,緊緊地抱著一個枕頭。 他掏出小瓶,一口吞下好幾粒藥丸。那種窒息的感覺又開始攫住他,他靠在椅背上,開始吃力地呼吸著。 這種時候他通常會用最後一點氣力拉鈴,會叫人來幫他。現在他卻只想讓自己多看看她,寧肯為此而死去。 他僵直地坐在她身旁,感到渾身逐漸冰涼。好象自己正坐在一潭深水當中,正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 在最後那一瞬間,他幾乎要失知覺,卻不由得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臉。 她的臉光滑得好象緞子,睫毛裡還有一滴未幹的淚水。他的手很輕很輕,好象一片羽毛拂過她的臉頰。她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的渾身便好象是放鬆了一樣,他笑了笑,已沒有了氣力說話,卻強自清醒著。 她居然也笑了,輕輕地道:「別動,讓我來。」她把他放在床上,舒展開他的四肢。然後按住了他的玉枕穴,一股真氣緩緩地注入他的體內。 他吃力地看著她,吃力地呼吸著。 「一切都會好的,相信我。」她跪在床頭,用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胸口。用一種奇特的掌法助他呼吸。然後他的上身漸漸地暖和了起來,漸漸地手指不再冰冷。 「睡吧,你累了。」那只手輕輕的撫摸著他,直到他終於沉沉地睡了過去。 謝停雲端著藥走進竹梧院時,已過了晌午。慕容無風卻才剛剛醒來。環眼四周,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 荷衣已經走了。 難以捉摸的女人。他苦笑地坐起身來。被子很暖和,他的身子也很暖和。大多數時候,他總是下身冰冷,上身卻極易發熱出汗。多年以來,這幾乎是第一次他全身上下「統一」地到達了一個比較合適的溫度。一個人在這種溫度之下,總是比較舒適。 所以他坐起來的時候,竟也不象往常那暈眩。 看著他好象飲茶一樣地把藥慢慢地喝了下去,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種少見的紅暈和血色,謝停雲高興地道:「穀主,你今天的氣色好多了!」。 慕容無風倚在床上,淡淡地道:「是麼?」思緒不知怎麼,卻飄出了很遠。 「昨天晚上楚姑娘來過,我按照你的吩咐,沒讓她進來。」謝停雲道。 「嗯。」他開始轉移話題,「馮大夫的情況如何?」 「說是暫時脫了險。已轉到了陳大夫的屋子。蔡大夫一夜都沒有合眼。」 「他們兩個都累了。你去把病人搬到我的診室。由我看著就行了。」雖然還是很虛弱,他覺得一切都在好轉當中。每年冬季他都會病,今年最嚴重,卻似乎好得很快。他明白,這是因為他體內有荷衣的真氣。那是一種至陰至柔的真氣,可以暫時貫通了他原本氣血阻滯的上身經脈。當然,任何真氣都無法作用到他的下身。所以他的腿是他自己早已放棄了的部分。放棄了,卻還有無究無盡的麻煩。比如腿上的風痹最嚴重,而且完全不聽使喚。以至於無論什麼時候,他必須先得用手將腿「搬」到某一位置,然後才能順利地挪動身子。為此他常常要花好幾倍的時間,去做很多常人輕易就能做得到的事情。 不過他早已習慣了這種與生俱來的不方便。任何事情,只要一個人能習慣,就不會再覺得是一種痛苦,或是一種困難。一旦成了習慣,習慣就會自動著推著你往前走。 「穀主,這一個月你只能躺著休息,什麼事也不能幹。不然我們就要去請舅爺過來。」謝停雲搬出了殺手鐧。 舅爺是他外祖母的大哥,又是他外祖父的好友。一個嗓門大脾氣也大的老頭子。罵人的時候誰都想不到他居然還是個退了休的翰林。他每年只來穀裡一次,只要看見慕容無風生病,便會把穀裡所有的總管都叫過來痛駡一頓。罵完他們,他又柱著拐杖到竹梧院罵慕容無風。 「病成這個樣子你還跟我老頭子逞能!還不跟我乖乖地躺著!你那些個總管,連這點子事都勸不了你,個個都是草苞!」 然後他就住在竹梧院裡,一直等到慕容無風病好了才會走。一到這個時候,慕容無風就只想自己的病馬上好起來。他實在沒法子跟這個老頭多呆一刻。 「那就把他交給王大夫罷。」他歎了一口氣,終於讓了步。這一病折騰的人已夠多了,還是讓別人少操些心罷。 天已放睛,院子裡的雪卻還沒有化。窗子旁邊種的梅花卻早就開了。隨著冰涼的空氣點點飄浮過來的,是一股沁人的幽香。房子裡卻很溫暖。謝停雲早已離去,臨走時,終於在他的命令下,搬來了這些天因病耽擱下來的所有醫案,滿滿地放在床上。床側的矮幾裡,放著沾好朱砂的筆。他開始聚精會神地閱讀起來。 看了將近一個時辰,他忽然感到有一股寒氣從書房裡傳了過來。沒有聲音,卻好象有人輕輕掀開了門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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