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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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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顏淡卻說:「那些日子…好像有些喜歡應淵帝君你了。」 應淵想起前日,掌燈仙子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驀地聽她說出口卻不知是何滋味:「這種玩笑話不能隨便說著玩的。」 「玩笑話可不就是隨口說來玩的,難道還要認真說來嗎?」 應淵原本以為自己很是瞭解她,現在方知,他根本摸不透她的心思,她從前說話都是溫溫軟軟,有時還會撒嬌,可現在卻言辭尖刻:「你原來不是這樣的。」 顏淡低著頭磨蹭一陣,飛快地說了一句:「帝座,我先走了。」她轉過身的那一瞬,應淵不由抬手攔了一下,好似有一種感覺,這一步邁出便是訣別。顏淡停住了腳步,抬起頭看他,雙眸如琉璃般通透,很像溫順的小動物。 應淵搖搖頭:「你去罷。」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好些事紛至遝來混沌一片。末了,他返身往回走,正好瞧見掌燈半邊身子摔進了輪回道,而顏淡正好抽回手——原本,掌燈正抓著她的手腕苦苦支撐著。 最後,顏淡絕然從七世輪回道跳了下去。 應淵其實知道,掌燈仙子不是被她推下去的,顏淡看似頑皮,卻不會做出這樣惡劣的事情來。可是那時的情狀,即使他相信,卻無能為力。他只是沒想到,顏淡居然敢跳下去。 他將掌燈仙子拉上去的時候,芷昔站在不遠的地方,秀眉微皺,眼神澄透,直直地望著掌燈仙子。她走到瑟瑟發抖的掌燈面前,只是冷笑了一聲,然後顧自轉身。 那一日,應淵又回到了地涯,閉上眼依照心裡熟記的路線走到一扇雕花木窗前。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嘟嘟囔囔地抱怨說,這蓮池裡的菡萏大多是雪白的,難看得緊,不如淡紅色的好看。 他那時也曾站在這窗子邊,空氣裡漂浮著淡淡的菡萏香氣,這樣一站就是一整天。 應淵推開緊閉的窗子,卻又愣住。 窗外,灌木叢生,野草雜亂。 他想起她曾經繪聲繪色地講述這個時節的蓮花開得有多好,她說話時一直帶著的淺淺笑意,她拖長了尾音和他撒嬌的情狀。 原來他是這麼想念。 79.昔時年少(下) 縱然想念,卻無法再相見。 應淵有時整日整夜看文書,禁不住困倦伏案而睡,卻被噩夢驚醒。夢中顏淡跳下輪回道,他卻從來沒能將她拉上來過。後來,便是連這樣的夢境也沒有了,依稀彷佛之間好似有一雙眸子憂傷而溫順地看著他,然後叫他「應淵」。這個名字,很少有人叫過,便是連顏淡在後來也再沒叫過,大抵別人都是喊他「帝座」。 有些陪伴早已成了習慣,那樣理所應當,好像從來都是存在著一般,直到突然有一天錯失,才發現某些痕跡已經無法磨滅。 隔了一陣子,掌燈仙子犯了天條被罰下凡間。 又隔了幾日,應淵君下凡歷劫,他選了七世輪回。在凡間的那六生六世,卻從來都沒有遇見她,直到第七世。 他心心念念想找回的人,其實早已在身邊,只是他從來都不知道。 這世上最可悲的一件事,便是窮盡心智地追尋一樣東西,最後卻離當初越來越遠。明明是想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卻不知到底哪裡出了差錯,就這樣漸行漸遠。 陸景走上前,躬身作揖,低聲道:「帝座,凡俗之地不宜久留,還是儘快回天庭罷。」 唐周嗯了一聲,腳步卻沒有移動半分。 陸景覺得有異,抬起頭看了一眼,頓時一驚:「帝座你的眼睛……」 唐周抬手按住不斷抽痛的太陽穴,眼角正有一道豔紅的血跡緩緩淌下來,順著側顏從下頷滴到衣衫上。他回手在眼角一抹,攤開手掌看了一眼,卻輕輕笑了笑:「好,這就回去罷。」 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顏淡低下身跪著,小心翼翼地抱著餘墨,臉龐微微側著,睫毛垂下眼遮住了眼。 顏淡儘量輕地挪動了一下身子,讓餘墨枕在自己膝上。還沒安穩下來,只見餘墨突然坐起身,一手支著地,壓抑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掩住唇的指縫間都有鮮血溢出來,咳了好一陣才止住。 她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只見他突然嘔出一大口淤血,像是止不住一般,地上很快便是一大灘血跡。顏淡徹底慌了神,一手按在他背上,想用妖術為他治傷,一邊忍不住叫道:「紫麟,你快點過來看,你剛才出手這麼重……」 适才她本是想阻攔餘墨。他想用一己之力對抗神器地止的仙力,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兩敗俱傷,更何況,眼前情狀便是她師尊親至也束手無策。她還沒禦風浮到半空,就見紫麟匆匆走來,一把拉住她,凶巴巴地吼道:「憑你這點本事根本攔不住餘墨,就是上去也只會添亂!給我一邊去待著!」 顏淡從來沒被這麼罵過,頓時給罵懵了,一閃神就見紫麟騰身飄到半空。餘墨妖法耗盡,本來已是強弩之末,但見紫麟沖到他身邊,一掌正擊在他胸口上,將對方凝聚起來的妖氣全部擊散。 顏淡看得分明,震驚地僵在原地。 紫麟低下身扛起餘墨,輕輕落在地上,將人往她這裡一丟:「看好他,我去收拾殘局。」 顏淡抱著餘墨,伸手摸了摸他的心口,那裡還在跳,可他的身子卻很涼。她知道紫麟並不是故意要傷他,那個時候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阻攔得了。可是餘墨本來就為神器所傷,怎麼還經受得住這樣雪上加霜的? 餘墨推開她的手,語聲微弱:「不關紫麟的事,咳咳,你也不要耗氣力給我治傷……我還撐得住。」 他神色冷淡,想來還是為适才她維護唐周而動氣。 顏淡也不是第一回惹餘墨生氣,可是唯獨這一回,卻怎麼也想不出該如何向他低頭服軟。她忍不住去想,若是她知道唐周便是應淵在人間的轉世,還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做?越想越是急躁,好幾回張口欲言,可一句話到了嘴邊最後還是說不出。 她一向伶牙俐齒,滿口胡話也能說成六七分真,可是現下,居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隔了片刻,只聽餘墨幾乎低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顏淡,你哭了……」 胡說八道,她又怎麼會哭?她那時就決定,以後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看到你哭,我居然很高興……」 顏淡聞言一愣,抬起頭看著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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