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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顏淡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戰:她莫不是,被人調戲了?

  她看了看摟著她的腰的那人,再看了看他手中描金摺扇,最後瞧了瞧旁邊斷成一截截的梯子,瞬間想明白兩件事:第一,這位登徒子公子很有錢,他這把扇子若是拿去典當也能當不少銀子。第二,梯子不是被她壓塌的而是被這位公子弄壞的,這個力道,看來對方會功夫。

  那人啪得一下打開摺扇,慢慢搖了兩下,微微笑著問:「怎麼,你沒有什麼想說的麼?」

  顏淡面無表情地說:「你是誰啊?」

  那人像是有些驚訝,唔了一聲,合上摺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你不認得我?」

  顏淡拍開他的手:「我該認得你嗎?」她最討厭這種手腳不乾淨的人。

  他輕笑出聲:「我還以為全城的姑娘都認得我呢,不過……沒有關係,在下姓林,雙名未顏,教姑娘見笑了。」

  林未顏?顏淡想了想,立刻想起來了:「你就是『那位』林世子啊。」南都是南楚的國都,達官貴人、皇親國戚大多在這裡。林未顏是當朝郡王世子,官拜監察司,還有功名在身,可謂少年得意。還有一位當朝相爺家的公子,名叫裴洛的,還是監察司的督司,兩人在南都城都是出名的很,只不過出名的都是些風流韻事。

  「那位?什麼意思?」

  顏淡忙不迭道:「沒什麼沒什麼,我隨口說的。」她總不能說,林世子你真的很出名,這南都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一直號稱「風流不下流,留情不留種」啊。

  林未顏挨近一步,微微笑道:「我前日看過你寫的那出戲了,很不錯,就連裴洛裴兄都稱讚了。」

  顏淡忙往後退了一步:「多、多謝……」

  「現在你知道我是誰了,可還有什麼話想同我說的?」他順勢又逼近一步。

  「對了,」顏淡指指一邊的梯子,「這個梯子還是半新的,當初是用一錢銀子買回來的,你賠吧。」

  71.南都行

  林世子果然很有錢。

  顏淡揣著他黑著臉賠給自己的一錠銀子,心裡很歡快。其實那梯子已經舊了,絕對不值一錢銀子,可是林世子居然賠了這麼多。顏淡掂了又掂,覺得大約有四五兩重。五兩銀子,那真的算很多了,她在戲班子裡一年也沒有這些月銀。

  這種紈絝子弟真會敗家。

  顏淡跑去兌了碎散銀子和銅錢,買了些吃食帶回去請戲班子裡的人一塊吃。她一直懷恨班主太吝嗇,所以沒叫他,花涵景不屑同他們蹲在一塊吃東西便顧自走了。

  閔琉含著素雞,含含糊糊地問:「是誰啊,竟然給了你這麼多銀子?」

  顏淡笑嘻嘻地應道:「就是那位林世子嘛,大約是他家裡錢多得用不完就用來砸我,我當然不會客氣,幫他好好用了。」

  閔琉嚼著嘴裡的:「哦,是那個林世子啊,難怪。」

  趙大叔忙道:「顏淡,你以後可要當心些,這些貴族子弟都不是好人,同他們在一塊你會吃虧的。」

  顏淡很是乖巧地說:「是,我以後就是連話都不會同他們多說的。」她可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傾國之色,林世子也不過是圖一時新鮮,才不會整日纏著她。

  誰知翌日,顏淡剛出了臨時租來的院落,迎面便撞見了林未顏。林世子一身藍色官袍,衣帶翩翩,勒馬而行,見著她微微笑道:「顏姑娘,你看今日天氣晴好,實在是踏青出遊的好時節,不如我們一起去散散心?」

  顏淡不由心道,踏青出遊,那也需是春天,現在明明都入夏了,當然是天氣晴好,一日曬下來人都要焉了。凡間的習俗中,還有一種是喚人的姓,然後稱姑娘公子什麼的,而她的名字就是叫顏淡,也多虧了這個「顏」字,從表面看來,和凡人實在是沒什麼差的。

  林未顏勒著馬低頭看她:「你是怕日頭猛麼?城外章台江畔樹蔭很密,不會曬的。」

  顏淡委婉地開口:「林世子,你不是還要巡城麼,這樣恐怕不好吧?」

  林未顏輕笑:「那有什麼,這種事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的。」

  顏淡推辭道:「這不好吧,便是做給別人看也該做足樣子啊……」

  林未顏突然俯下身來,一把將她抱起來掛在馬鞍上:「那我們先巡城再出遊。」他一抖馬韁,馬兒飛快地向前奔去,顏淡頭朝下掛著,只覺得頭暈眼花,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林未顏,你到底想怎樣?」

  可歎她居然不敢咒他在巷子裡騎馬撞牆,若是真的撞了,她也會一起遭殃。

  只聽林未顏頗為意氣紛發的聲音從上面傳來:「怕什麼,我不會讓你摔下去的。」

  顏淡只覺得頭腦發脹,全身血都倒流,開始噁心想吐,連話也說不出來。

  林未顏剛在章台江畔勒住馬,顏淡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馬鞍上翻下去,趴在岸邊吐個了天昏地暗,幾乎把昨晚吃的都一塊吐出來了。

  林未顏走到她身邊,打開摺扇替她扇著風,訝然道:「你真的有這麼難受?」

  顏淡氣結,隔了片刻才平順了氣:「不難受,一點都不難受,我是吐著好玩的。」

  林未顏不甚在意地伸手搭在她肩上,笑著說:「顏淡,你還真的和我從前見過的那些姑娘不一樣……性子,嗯,很有趣。」

  顏淡轉過頭,殺氣騰騰地盯著他,緩緩道:「你想文鬥還是武鬥,要是輸了你以後就別再來煩我。」

  他啪得合上摺扇,很是為難:「這個不太好罷,我怎麼可能和一位姑娘動武?萬一磕磕碰碰傷到你了,這未免也太不憐香惜玉了。若是比文的,我是文舉殿試出身的,實在是勝之不武……」

  顏淡很鬱結,敢情他擔憂的是自己勝之不武:「那就比文的好了,看見那邊的樓閣沒有,詠物賦景。」

  林未顏用扇柄支著下巴,微微笑道:「我選詞牌,你只要想得出來便算我輸,這樣好不好?」他想了一想,又道:「詞牌就選最高樓罷,你慢慢想,太陽落山之前想出來都算你贏。」

  顏淡看著他,忍不住道:「你倒是很謙讓啊……」

  林未顏向著她微微一笑,又打開摺扇慢慢搖了起來。

  顏淡來回在江堤邊走了好幾趟,突然停住腳步:「那我念給你聽了?」林未顏揚了揚摺扇:「請。」

  「猶記霧斂,煙波澄光碧。相逢時、正年少。回首望那時明月,章台楊柳聞羌笛。飛絮亂,薄酒寒,胭脂落。奈若何、多情應笑我。」

  「你們女孩子總是喜歡寫些情啊愁的,慕將軍家的小姐也愛寫這些,這幾句不算好。」

  顏淡抬眼望著西邊落日,突然想起夜忘川的夕陽,那日復一日寂寞卻豔麗的夕陽,剩下幾句便脫口而出:「又誰知、此夜登高樓。西風綿,弦歌斷。流雲不知斜陽倦,高樓不解流水愁。緣生滅,韶華卻,幾時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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