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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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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漸尋思:「這該是魚大師所說的舍利了。」細細一數,共有二十一顆,便用布小心包了,貼身收藏。他在林中睡了半宿,待到天明,方才漫步向西。走到午間,便瞧見茫茫大海。陸漸久處深宅,此時沐浴海風,大生感慨。 他沿著海灘走了半日,傍晚時分,漁火星散,海港在望。打探之下,得知港內有不少船隻前往中土,正想如何混上船去,忽聽一個大嗓門以華語呵斥道:「羅小三,讓你找通譯,怎麼盡找這麼些半通不通、只會要錢的東西,誤了老爺的大事,仔細你的皮。」 陸漸乍聞鄉音,倍感親切,回首望去,只見遠處站了幾人,均是唐人裝束。其中一人身材高壯,紫袍玉帶,蹬一雙鹿皮快靴,衣飾可謂華美考究,卻又貪圖舒服,戴一頂道士用的網帽,故顯得不倫不類,此時正吹須瞪眼,訓斥一個年輕夥計。 陸漸聽那紫袍漢子所言,似乎是沒有找到合用的通譯,心念一動,上前施禮道:「諸位大叔安好?」那紫袍漢子睨他一眼,皺眉道:「你是唐人?」陸漸道:「對,你們要雇通譯嗎?」紫袍漢子露出警惕之色:「你偷聽老爺說話?」 陸漸笑道:「只是順耳聽見。我會說倭語,大叔你雇我好麼?」紫袍漢子眉頭大皺,眼中疑惑揮之不去,說道:「光會倭語可不成,我們是來倭國做買賣的,你不但要會華語、倭語,還要通曉經濟買賣。」 陸漸沮喪道:「經濟買賣,我卻不會。」轉身便走,忽聽紫袍漢子叫道:「回來。」陸漸回頭道:「什麼?」 紫袍漢子笑道:「你這孩子倒也誠實,做買賣,最難得的就是誠信二字。你我素不相識,你若說自己通曉經濟買賣,我也不會知道。難得你竟不撒謊,那是很好。我們這些到外國走海貨的,最怕就是到了地方,卻遇上不老成的經濟牙子,跟通譯兩相勾結,三兩下騙得你血本無歸。嘿嘿,若做通譯,你要多少錢?」 陸漸驚喜交加,忙道:「我不要錢,你們回中土的時候,捎上我一個便好。」紫袍漢子未料竟有如此好事,又生疑惑,皺眉道:「我帶你回中土不難,但錢也不能少你,三兩銀子如何?」陸漸志不在錢,當下便道:「也好。」 三兩銀子,不及尋常通譯雇銀的十分之一。紫袍漢子大喜過望,拍著陸漸肩頭,呵呵大笑。攀談之下,陸漸才知這紫袍漢子姓周名祖謨,閩北人氏,以往出海,去的都是南洋,來倭國卻是頭一次,正愁沒有合適通譯。找了幾個,要麼要價太高,要麼華語粗疏,言不達意,難得陸漸送上門來,解了燃眉之急。 周祖謨大約占了便宜,心中歡喜,說起話來,東一句,西一句,頗有些不著邊際。陸漸笑笑,問明他一行販來貨物,卻是綢緞茶葉、瓷器藥材,還有若干玉石。 陸漸曾隨寧不空做過賬房,尾張一國的財物進出,大都經由他之手,是故這一船貨物,仔細想來,竟也不算什麼。 他以倭語問明行情,如實告知周祖謨,周祖謨權衡之下,再選擇交易。其間,陸漸又代他計算得失,兩日交易下來,斬獲頗豐。 周祖謨不料尋了個廉價通譯之外,更白賺了一個精細賬房,端地喜不自勝。次日入夜時,細問陸漸出身,知道他是被人挾持來倭,不由一拍大腿,罵道:「他奶奶的,定然是狗倭寇幹的好事。」 陸漸道:「卻不是倭寇,劫我來的是唐人。」周祖謨道:「那就是假倭了,操他祖宗,哼,這些狗漢奸的祖宗怕也沒臉見老子。」 陸漸不由奇道:「周大叔既然如此痛恨倭人,怎會來倭國做買賣?」周祖謨皺了皺眉,神色頗不自在,左顧而言他道:「那些臭小子呢?難不成又去逛窯子了?」 陸漸一瞧,果然不見了幾個船工,便問道:「逛什麼窯子?」周祖謨瞧他一眼,露出古怪之色,嘿嘿笑道:「逛窯子麼,便是去女人成堆的地方,花錢挑上一個,跟她大行周公之禮。」 他見陸漸懵懂,一拍他肩頭,笑道:「你有三兩銀子的傭金,要不老爺帶你去逛逛,挑一個中看的姐兒開葷?天南海北的窯姐兒我也見得多了,唯獨這倭國的還沒見識呢。」周祖謨一介粗人,興致一來,大談生平豔遇,聊得興起,色心大動,見陸漸不去,便另叫兩個夥計,上岸快活去了。 片刻人去船空,僅留三兩個護衛照看貨物,閑極無聊,聚在艙中賭錢。陸漸一貧如洗,自然無人叫他。陸漸無所事事,想到所學的「十六相」,尚有四相未能練成,便自到船尾苦練,子夜方告成功,心道:「大師說的三十二相,我只學了一半,卻不知另一半上哪兒學去?」想到魚和尚,思念之餘,又覺黯然。 次日,陸漸又和周祖謨上岸交易,將存貨賣了七七八八,再覷行情,低價購入硫黃、蘇木、刀扇、漆器等東瀛土產,打算運歸中土。 料是買賣順暢,周祖謨甚是心寬,每晚都與眾海客去妓樓尋歡,黃昏上岸,淩晨方回。陸漸則苦練十六相,漸漸貫通,只是遠未達到魚和尚所說的「化盡相態,僅存神意」的地步。 這一日傍晚,周祖謨忽道:「小陸,你今晚隨我們去吧。」陸漸吃驚道:「我可不去。」 周祖謨笑道:「讓你去,不是逛窯子,而是做通譯。」陸漸道:「通譯什麼?有買賣嗎?」 「怎麼沒買賣?」羅小三笑道,「周老爺新近勾搭上一個倭妓,想給她贖了身,帶回去做小老婆。你說,這算不算買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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