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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慈航刀是倭刀,但就倭刀而言,太長太沉,雖有天神宗神力駕馭,本身卻難承受如此揮動,陸漸刀鋒所向,正是天神宗神力所聚、慈航刀至脆至弱之處。

  四尺七分八厘三毫,「慈航」刀斷,天神宗墜地,轟然一聲,數百斤的石甲令他雙足深陷。

  陸漸雙刀輪轉,左刀探其虛實,右刀批亢搗隙,如解全牛,在石甲的縫隙間遊走。眨眼間,一輪快刀使罷,他前躥丈餘,搶到阿市身前,大喘一口氣,回頭望去,天神宗猶然佇立,仿佛定住了。

  吧嗒,一小塊石甲落地,霎時間,天神宗周身石甲有如雨墜,筋肉虯結的裸背上白印縱橫,血跡全無。

  「沒傷著他麼?」陸漸目定口呆。

  天神宗抖了抖,身周殘甲紛落,他慢慢摘下頭盔,轉過頭來。陸漸第一次看清這怪物的臉龐,鼻直口方,細目長眉,竟然甚為英俊,只是兩眼血絲密佈,倍增兇狠,他的身量高得出奇,修長剽悍,筋肉間似乎蓄有無窮精力。

  「痛快。」天神宗雙目微眯,紅光更熾,「十年來,你是第一個將我逼到天上,又從天上逼到地下的人。」

  陸漸雙刀撐地,氣喘如牛,絕望已令他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我何以要穿這千斤石甲、使九尺重刀麼?」天神宗微微一哂,「只因唯有這石甲重刀,方能限制我的神力,神力受限,我的殺戮之心才會平靜。」

  他赤手空拳,大步走來。「小子,你大可以此自傲。」天神宗聲如冰錐寒箭,「你讓北伊勢的神魔醒來了,那一次,我斬殺千人。」

  陸漸一聲低喝,縱身,出刀。他蓄力而發,刀速如故,而天神宗卻快了數倍不止,左手二指拈住右刀,右手攥住左刃。

  丁當不絕,左刀粉碎,右刀寸折,無儔巨力自天神宗雙手湧來,哢嚓兩聲,陸漸雙臂齊肘而斷,發出慘哼。

  天神宗縱聲長笑,右拳一舒,細亮鋼屑簌簌而落。

  「你會死得很舒服。」天神宗獰笑道,「我先斷你四肢,吊在梁上,讓你親眼瞧著我如何擺佈這位小公主,然後再細細碎了你,丟在山溝裡喂狗。」

  「陸漸……」阿市的聲音微不可聞,陸漸的心卻似沉到千尋穀底。他感到阿市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骨骼斷了,但肌膚的知覺仍在,刹那間,無名的悲涼湧上心來。

  天神宗跨出一步,陸漸不自覺閉上眼睛。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下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不知何時,殿外傳來悠悠的誦經之聲,竟非倭言,而是華語。

  陸漸忍不住睜眼瞧去,卻見天神宗的腳似被釘住了,臉上露出驚怒神氣。

  「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那誦經聲綿綿而至,天神宗破天荒露出煩躁之色,驀地喝道:「洗足,洗足,洗你媽的大臭足……」罵的竟也是極粗野的華語。

  陸漸聽得吃驚,忽見天神宗操起一截斷刃,嗖地擲向門外,門外那誦經聲兀自不絕:「……敷坐而坐。」天神宗怒道:「坐你老母,魚和尚,有種的滾進來。」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左膝著地……」隨著念經之聲,一個白眉灰袍的瘦小老僧左手豎立,右手二指撚著一截斷刃,步子舒緩,飄然而入。

  「左膝著地,哈哈,照啊,」天神宗笑道,「爺爺就是佛,魚和尚,你見了爺爺怎麼不左膝著地?」

  那魚和尚面容枯槁,聞言白眉微挑,淡然道:「大言無忌,不知所謂。不能啊不能,你不過是佛身上的一隻跳蚤罷了。」

  天神宗冷笑道:「誰是不能?老子叫天神宗,天神之長,萬佛之宗。魚和尚,你這十多年逼得老子好苦,今晚難得有點兒樂子,你又來壞我好事。」

  鹿的必殺一擊落空,微感怔忡,便聽一聲貓叫,手腕倏涼,鹿角拐當空一轉,帶著一隻斷手跌落在地。

  鹿一聲慘叫,同時烏光噴薄,蛇的「烏蛇槍」動了。

  陸漸長刀上削,烏蛇槍若有靈性,倏然下沉,絞住長刀,槍頭一昂,繞過長刀刺向陸漸。

  陸漸撒手棄刀,抓起一段織錦,淩空抖出,槍刺織錦,竟被絞住。陸漸縱身前撲,左手攥起地上的龍角拐,只一送,噗的一聲,插入蛇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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