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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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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回床上,尋思道:「倉兵衛雖然可憐,但怎麼說也有父母,我卻只有爺爺,現在連爺爺也沒有了,倉兵衛有我可憐他,誰又來可憐我呢?」想著想著,眼淚不絕滑落。還記得那些海外奇談,雖是陸大海的胡編,此刻想起,卻是別有趣味;又還記得,那年他去賣魚,被幾個鎮上的小潑皮搶走了魚,按在泥地裡往死裡打。事後陸漸帶著一身泥,哭著回家,陸大海聽說了,二話不說便出了門,可很久都沒回來,直到傍晚,陸漸才知道,爺爺打斷了一個小潑皮的腿,被衙門抓去,打了三十大板,關在牢裡。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又累又餓,渾身疼痛,心裡卻默默發誓,以後不論爺爺怎麼說謊,怎麼輸錢,自己也不會怪他,不會跟他吵鬧。那一夜,他忽然長大了,開始織網、打魚,擔負起家中的生計。 這天晚上,陸漸不知為何十分傷心,竟是哭著睡去的。第二天醒來,推門一瞧,卻發現倉兵衛倒在地上,渾身滾燙,陸漸忙將他抱回房內,找來大夫,診斷之下,卻是受了風寒。陸漸去見寧不空,卻見他神色呆滯,口中念念有詞,似乎說什麼「八圖合一」。陸漸叫喚,他也不理,只得自作主張,叫來鵜左衛門,讓他帶倉兵衛回家休養。 送走倉兵衛,院子裡越發冷清,陸漸算帳之餘,寂寞無聊,削了一把木劍,重新練起「斷水劍法」,當他使劍之時,忽然發覺,自己念頭方萌,木劍早已刺出,有時心中才想到十招,手上已使到十五六招上下,一把木劍如風中枯葉,飄忽迅疾,超乎想像。 陸漸心中驚訝,猜測必是《黑天書》之故,不覺歎了口氣,遙想姚晴往昔總是埋怨自己出劍太慢,若是看到今日這般快劍,也不知有何感想。想到姚晴,他胸中大痛:「三年不見,也不知她變成什麼樣子,仙碧姊姊給她解了毒麼?她住在哪裡?她父母雙亡,家園被焚,孤零零的一個人,會不會傷心寂寞。」 一時間,陸漸望著碧空流雲,不覺癡了。忽聽咯咯笑聲,有人道:「小氣男,丟了貓兒,還在傷心嗎?」陸漸回頭瞧去,只見阿市和服色白如雪,雙袖和兩膝處點綴了幾點粉紅櫻花,懷中的北落師門與白衣混同一色,若非碧藍雙瞳,幾乎難分彼此。 「這樣吧。」阿市笑道,「貓兒還是算你的,我幫你養著,要是將來它不喜歡我了,我便還給你。」陸漸搖頭道:「貓兒原本就不是我的,它另有主人的。」阿市想到寧不空的話,忍不住問道:「那個主人也是女子麼?」 陸漸點點頭,阿市道:「她生得美不美?」陸漸道:「很美。」阿市小嘴一撇,輕哼道:「難怪你這麼傷心,是不是怕丟了貓兒,就沒法去討好那個大美人兒呢。」 陸漸一怔,失笑道:「她很美,你也很美啊。」他將阿市與仙碧相比,本無他意。阿市卻俏臉微紅,低頭輕撫懷中貓兒,歎道:「美又怎樣,又沒人為我傷心。」 陸漸不解她小女兒的心思,想了想,問道:「你一個人來外宅,家裡人就不擔心嗎?」阿市搖頭道:「我爸爸媽媽都去世了,兄長裡就大哥和我最好,這次大哥去京都,那些侍女們整天圍著我,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悶死人了。」她偷瞧陸漸一眼,笑道:「小夥計,你叫什麼名字?」 陸漸說了,阿市怪道:「你的名字好怪。」陸漸道:「我是唐人,自然用唐人的名字。」阿市歡喜道:「我見過雪谷先生的山水畫,畫的就是大唐的山水,那是很好很好的。」 陸漸撓頭道:「我在海邊長大,天天瞧著的都是海,山水什麼的,卻沒見過。」 阿市露出失望之色,歪著頭想了想,笑道:「陸漸,你陪我『跳麻』玩兒!」 「跳麻?」陸漸奇道,「怎麼玩兒?」阿市嫣然一笑,忽地拉住他手,一陣小跑。陸漸從沒與女子牽過手,雖與姚晴練劍多日,也未有過肌膚之親,但覺阿市小手滑膩溫軟,心頭不禁砰砰亂跳,到得一堵牆前,腦子裡才有知覺,卻見牆邊一樹櫻花,枝幹扶疏,斜出牆外。 阿市將北落師門背在身後,脫去木屐,系在腰間,露出一雙白生生的嫩足,然後雙手摟樹,矯若狸貓,爬到大樹分岔處,向陸漸招手道:「快來。」說罷湧身一跳,消失在牆外。陸漸大驚,忙爬上樹,舉目望去,卻見牆外乃是一片麻田,麻苗初露,長勢喜人。忽見阿市在田中招手道:「快下來呀。」 陸漸見這圍牆頗高,但阿市尚能躍下,自己堂堂男子,也不能輸給她,當下縱身躍下,來到田間。 「這些麻苗快一尺高了,」阿市道,「我每天都來跳,麻苗長得很快,一尺、兩尺、三尺,不斷長高,最後能長到一人高,若是懈怠,就跳不過去,人就輸給了麻。」 說罷她脫下和服,露出貼身衣褲,褲腳僅僅及膝,露出一段雪白光潤的小腿。阿市吸一口氣,從第一株麻苗上越過,腳才落地,又是一縱,從第二株麻苗尖上掠過,如此跳完一行麻苗,又跳下一行,初時尚能身輕若燕,但隨體力漸衰,雙足不斷碰著苗尖。 「跳不過啦。」阿市呼呼喘氣,晶瑩汗珠順額而下,衣衫濡濕剔透,益顯出曼妙身段,陸漸瞧得面紅心跳,忙轉過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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