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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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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不空又道:「共有幾個倭人?」陸漸數了數,道:「十七個。」寧不空沉吟道:「你引我去見那些倭人。」陸漸吃驚道:「他們是倭寇呢,你不怕麼?」甯不空冷哼一聲,喝道:「他們是倭寇,我就是倭祖宗!還不快去。」 陸漸無奈,只得繞過礁石,向那群倭人走去。眾倭談笑正歡,忽見來人,驚得紛紛起身,待得看清只有兩人,而且一者年少,一者眼瞎,頓又放下心來,相顧大笑。 一名蓄滿絡須的矮胖倭人走上前來,操著生硬華語道:「你們來做什麼?滾得遠遠的,要麼的送命。」 陸漸一顆心咚咚直跳,正不知進退,忽聽寧不空笑道:「區區是位相士,與敝外甥流落江湖,算命糊口,足下可想算上一卦,問問運程麼?」 那倭人好不驚奇,自來華人見了自己,避之猶恐不及,這二人不僅不避,還敢來兜攬生意,不由得來了興致,嘻嘻笑道:「你的會算命?好呀,你算大爺的命好不好?」 寧不空掏出三枚銅錢,他雙目已盲,擲錢之時,便以手指觸摸反正,投罷六次,歎道:「足下命犯離火,有些不妙,只怕頃刻之間,便有火光之災。」 那倭人雙眉倒豎,罵道:「你的胡說,我好好的,怎麼會有火光的災?」啐了一口,「死瞎子騙人,滾滾開。」話音未落,忽聽身後同伴紛紛叫道:「鵜左衛門,著火啦,著火啦。」 那倭人轉身道:「著火?著什麼火?」陸漸一瞧,果見那倭人身後衣褲火苗上竄,轉眼燒到衣領。那倭人也感覺灼痛,哇哇亂叫,舞著雙手向同伴跑去,眾倭人圍上來,撲救不及,索性將他抓起,齊發一聲喊,扔進海裡。 待那倭人濕漉漉爬上岸,臀背附近的衣衫均被燒破,屁股被火灼得通紅,同伴圍上來,大聲詢問,那倭人流露茫然之色,半晌摸摸腰間,驀地眉飛色舞,對著同伴們連說帶比,十分興奮。 眾倭神色古怪,將信將疑,不一陣,均擁到寧不空身前,鵜左衛門說道:「你的厲害,竟能算准我身上的打火袋會走火,燃起來?」 寧不空笑道:「區區一介相士,算命糊口,若算不准,豈不要餓肚子?」眾倭人都露出驚奇之色,陸漸卻知寧不空是玩火的大行家,這點兒小火不過雕蟲小技,可笑這些倭人竟被唬得一愣一愣,看來傳說中這些倭寇有如魔怪,實則也與常人無異,無怪寧不空自稱為倭祖宗了。 那些倭人嘰裡咕嚕,交談一陣,鵜左衛門說道:「大夥兒想考考你,你若算到,便重重的有賞。」 寧不空笑笑:「請便。」 那些倭人脫下和服,圍成一圈,須臾散開,卻見和服層層堆積。鵜左衛門道:「這和服下藏了一樣東西,你猜猜是什麼?」 寧不空不覺莞爾,這覆蓋猜物之術,古人稱之為「射覆」,在華夏流傳已久,漢武帝曾與東方朔射覆取樂,唐代李商隱也曾有詩道:「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臘燈紅」。射,即猜測的意思;覆,便是覆蓋之物。筵席之上,賓主盡歡之時,一人便將席上之物,偷偷用絹帕杯盤覆蓋,是為覆;另一人則以蓍草、銅錢起卦,推算覆蓋何物,是為射。精通易理者,往往十射九中。 寧不空心想:「果然是倭夷小國,不知我華夏智術精深博大,這等射覆小道,也來難我?」便笑道:「各位多此一舉了,鄙人雙目已盲,蓋不蓋衣服,均是一般。」眾倭恍然大悟,咧嘴憨笑。 寧不空占了一卦,道:「這一卦為澤火『革』,九四為變爻,正變兌卦,且互巽互乾。巽為木,乾為金,兌也為金,離為火。是以一卦之中,一木三金一火。故而覆蓋之物,也為木短金長,中有烈火。」說到這裡,他微微一笑,「若我料得不錯,正是一支貴國的鳥銃。」 眾倭譁然變色,鵜左衛門揭開和服,赫然躺著一支鳥銃。鳥銃即是火繩槍,傳自西方,後經佛郎機人(按:西班牙或葡萄牙人)傳入倭國種子島,遂成利器,能洞鎧甲,可穿錢眼,飛鳥在林,也是一擊而落,故名鳥銃。甯不空火道巨匠,精擅天下火器,故而對此火槍並不陌生。 陸漸見那鳥銃前有細長鐵管,後有粗短木柄,果然應了「木短金長」的預言,也是嘖嘖稱奇。群倭兀自不服,又覆了幾樣物事讓寧不空猜,有倭刀、有珠寶、有竹簪、有象牙,均被寧不空漫不經意,一一道破。 如此不僅群倭聳動,陸漸也是驚佩。鵜左衛門和同伴商議幾句,說道:「就這麼賞你,太便宜了你,你的再算一卦,算完再賞。」 寧不空見這些倭人小氣不堪,心生鄙夷,冷然道:「但問無妨。」 鵜左衛門說道:「我們這次來大唐貿易,不久便要歸國,你的算一算,這一路上平安不平安?」 寧不空起卦道:「這一卦為天水『訟』,並無變爻,且從卦辭,卦辭曰:『不利涉大川』。」鵜左衛門奇道:「甚麼意思?」寧不空道:「川者水也,那便是說,你們倘若出海,必然遇險翻船,落入大海。」 眾倭聽鵜左衛門翻譯了甯不空之言,無不神色慘變。先前寧不空斷事如神,他們早已生出敬畏之心,又深知海上風雲變幻,凶吉難料,聽得這麼一說,無不驚恐,其中孱弱愚笨的,竟然低聲哭泣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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