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
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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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利昂站起來,努力不去注意腳下輕輕把他拖向懸崖邊的傾斜地面。他握拳敲門。「莫德!」他喊道,「看門的!莫德,我要跟你談談!」他足足捶了十分鐘才聽見腳步聲。鐵門轟然打開的前一刻,提利昂及時跳開。 「好吵。」莫德滿眼血絲地咆哮道。他一隻肥手裡握著一條又粗又寬的皮帶,對折了抓在掌心。 別讓他們知道你害怕,提利昂提醒自己。「你想不想發財?」他問。 莫德揍他。他反手懶懶地揮出皮帶,打中提利昂上臂。力道震得他腳步不穩,痛得他咬緊牙根。「矮冬瓜,別吵。」莫德警告他。 「金子,」提利昂裝出笑,「凱岩城裡到處都是金子……啊啊啊……」這回莫德用了力,皮帶一聲爆裂,自他手中蹦跳到提利昂肋骨上,痛得他當即跪下呻吟。他強迫自己抬頭看著獄卒。「跟蘭尼斯特家一樣有錢,」他呼吸困難地說,「他們不都這樣說麼?莫德——」 莫德咕噥一聲,皮帶劃破空氣,正中提利昂面門。他天旋地轉,連自己是如何摔倒都不記得。再睜眼時,他發現人躺在牢房地上,耳鳴不已,滿嘴是血。他伸手想找個支撐爬起來,結果手指摸到的卻是……什麼也沒有。提利昂飛快地抽回手,仿佛被燙到似的,憋氣不敢呼吸。他剛好落在山崖邊,距離藍天只有幾寸之遙。 「還要說嗎?」莫德雙手各握皮帶一端,猛力一扯,啪的一聲把提利昂嚇得跳腳,獄卒樂得哈哈大笑。 他不敢把我推下去,提利昂一邊從崖邊爬回來,一邊絕望地告訴自己。凱特琳·史塔克要留我活口,他絕對不敢殺我。他用手背抹抹唇上的血,嘻嘻笑道:「莫德,剛剛那下可真帶勁。」獄卒眯眼看他,不知這是諷刺還是真心話。「我用得著你這麼強壯的人。」皮帶打過來,但這回提利昂縮身閃過。「我說的可是金子,」他像只螃蟹似地爬回來,重複道,「你一輩子都用不完的金子,買土地、女人、好馬都不成問題……你還可以當個貴族老爺。『莫德大人』,聽起來不賴吧?」提利昂咳出一大口血和黏黏的東西,朝天空吐去。 「沒有金子。」莫德說。 他上鉤了!提利昂心想。「他們抓我的時候把我的錢包搜走了,但錢還是我的。凱特琳·史塔克抓的是我的人,不至於紆尊降貴,搶我的錢。幹那種事不光彩。只要你肯幫我,裡面所有的金子都是你的了。」莫德的皮帶再度撲來,但只是漫不經心地一揮,動作緩慢,充滿輕蔑。提利昂伸手抓住皮帶,這下他成了他的囚犯。「你完全不用冒風險,只要幫我傳個口信就成。」 獄卒把皮帶從提利昂手中抽回。「口信?」他說,就好像以前從沒聽過這兩個字。他一皺眉,額頭上便現出許多深陷的凹痕。 「是的,莫德大人,你聽我說什麼,就去跟你家夫人說什麼。告訴她……」告訴她什麼?如何才能打動萊莎·艾林?提利昂·蘭尼斯特突然靈光一現。「……告訴她我打算認罪。」 莫德舉起手,提利昂做好挨打的準備,但獄卒遲遲沒有下手。懷疑和貪婪在他眼裡交戰。他想要金子,卻怕被騙;看來他以前似乎常被人戲弄。「騙人,」他陰沉地喃喃道,「矮冬瓜騙我。」 「要不咱們白紙黑字寫清楚。」提利昂發誓。 有些文盲對文字特別厭惡,有些則迷信般地將其奉若神明,仿佛那是種魔法。幸運的是,莫德屬後者。獄卒放下皮帶:「寫下金子,很多金子。」 「喔,很多很多,」提利昂向他擔保,「親愛的好朋友,我的錢包只是開胃小菜。我老哥連鎧甲都是從頭到尾用金子打的。」事實上,詹姆的盔甲是鋼做的,只是鍍上一層金,但這驢蛋反正也分不出來。 莫德把玩著皮帶,不過最後還是妥協地取來紙和墨水。寫好之後,獄卒狐疑地皺眉看著那張紙。「現在去幫我傳口信罷。」提利昂催促。 當天深夜,他們來找他時,他正在睡夢中發抖。莫德打開門,沒有作聲。瓦狄斯·伊根爵士用靴尖弄醒提利昂。「小惡魔,快起來,我家夫人要見你。」 提利昂揉去眼中睡意,故意裝出一副不悅的神情。「她當然想,可你怎麼知道我想見她呢?」 瓦狄斯爵士皺起眉頭。他早些年曾在君臨擔任首相的侍衛隊長,提利昂對他印象深刻。這傢伙生了張相貌平凡的寬臉,銀髮,身材粗壯,毫無幽默感可言。「你怎麼想不幹我事。快起來,不然我叫人把你架走。」 提利昂笨拙地爬起身。「今晚可真冷,」他若無其事地說,「大廳裡又那麼通風,我可不想著涼。莫德,你行行好,把我的斗篷拿來罷。」 獄卒眯眼看他,一臉大惑不解的表情。 「我的斗篷,」提利昂重複,「就你幫我保管的那件山貓皮披風,還記得吧?」 「快把他媽的斗篷拿來。」瓦狄斯爵士道。 莫德不敢吭聲。他瞪了提利昂一眼,那神情似乎在向他保證將來一定會報復,但他還是照辦了。當他為犯人披上斗篷時,提利昂微笑道:「多謝,以後我一穿上它就會想起你。」他把下垂的長邊圍上右肩,多日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溫暖。「瓦狄斯爵士,請帶路。」 艾林家的大廳燈火通明,五十支火炬在牆壁的台座上熠熠發亮。萊莎夫人身著黑紗禮服,胸前配著珍珠繡的新月獵鷹紋章。既然她沒打算加入守夜人軍團,提利昂猜想,只怕她覺得聽人認罪時惟一適合的就是喪服。她的紅棕色長髮紮成一個精巧的辮子,斜斜地垂在左肩。她旁邊那個較高的王座是空的,想必鷹巢城的小公爵此刻正在睡夢中發抖罷。少了他總是好的。 他深深一鞠躬,借機環顧在場人等。艾林夫人果然如他所願,將麾下的騎士和隨從召集來聽他認罪。他看見布林登·徒利爵士歷盡風霜的臉,以及好脾氣的奈斯特·羅伊斯男爵。奈斯特身旁站了個年紀較輕的人,生了對銳利的黑色八字鬍,定是他的繼承人艾爾拔爵士。峽谷的首要貴族多半有代表到場。提利昂看到瘦得像把劍的林恩·科布瑞爵士,腿生痛風的杭特伯爵,以及身邊兒子成群的寡婦韋伍德伯爵夫人。還有些家徽他不認識,如斷裂長槍,綠色毒蛇,燃燒塔樓,以及粉紅底上的帶翅膀聖杯等等。 峽谷眾貴族間有幾個是與他一道來的同伴。羅德利克·凱索爵士傷勢未愈,臉色蒼白,身旁站了維裡·渥德爵士。吟游歌手馬瑞裡安弄到一把新的木頭豎琴。提利昂不禁微笑,無論今晚會發生什麼,他都不希望私下進行,而若要把事情傳播開去,再沒有比吟游歌手更適合的了。 大廳後方,波隆慵懶地躺臥在一根柱子下。這名流浪武士的黑眼睛盯著提利昂,手輕輕地擱在劍柄上。提利昂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心裡盤算…… 凱特琳·史塔克率先啟齒:「聽說你有意公開認罪。」 「是的,夫人。」提利昂回答。 萊莎·艾林朝她姐姐微笑。「天牢可以讓任何人屈服。在天牢裡,天上諸神看得一清二楚,沒有暗處可供躲藏。」 「可他看起來並不像屈服的樣子。」凱特琳夫人道。 萊莎夫人沒理睬她。「你說吧。」她命令提利昂。 孤注一擲的時候到了,他一邊想,一邊回頭看了波隆一眼。「該從何說起呢?我承認我是個小壞蛋。各位老爺夫人,我犯下的罪過數不勝數。我跟婊子睡過,不是一回而是好幾百回。我曾暗自希望我父親大人去死,也對我姐姐,亦即咱們美麗溫柔的王后陛下,有過相同的念頭。」身後傳來輕笑,「我有時候對下人們不太好。我賭過錢,更教我臉紅的是,我還耍老千。我說過許多關於朝廷裡高貴的老爺夫人們的壞話,開過他們許多下流玩笑。」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有次我——」 「住嘴!」萊莎·艾林蒼白的圓臉氣得通紅。「侏儒,你以為你在幹什麼?」 提利昂歪頭:「唉,我在認罪啊,夫人。」 凱特琳·史塔克向前一步。「你被控派人行刺我臥病在床的兒子布蘭,以及密謀害死國王的首相,瓊恩·艾林大人。」 提利昂愛莫能助地聳聳肩。「恐怕我沒辦法承認這些罪名。我對殺人可是一竅不通。」 萊莎夫人霍地從魚梁木王座上站起。「你別想尋我開心。小惡魔,你鬧也鬧夠了,想必你玩得很愉快。瓦狄斯爵士,帶他回地牢……這次找個房間更小,地板更斜的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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