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一七


  上天真是太不公平,憑什麼珊莎就擁有一切?有時候艾莉亞會這麼覺得。自己出生的時候,珊莎已經兩歲多了,早已沒有任何東西剩下來。珊莎精於縫紉刺繡,又能歌善舞,她會吟詩作詞,又懂得如何打扮;她奏起豎琴撥弦宛轉,搖起鐘鈴悅耳輕靈。更糟糕的是,她還是大美人一個。珊莎自母親那兒繼承了徒利家族的玲瓏頰骨和濃密的棗紅秀髮,艾莉亞則活像她父親,發色深褐,黯淡無光;臉形細長,陰霾不開。珍妮老愛叫她「馬臉艾莉亞」,每次遇上她就學起馬兒嘶叫。想到自己惟一做得比姐姐好的事情就是騎馬,她越發難過起來。不過珊莎不擅長管理家務,對數字也向來一竅不通,倘若哪天她真嫁給喬佛裡王子,艾莉亞希望他最好有個好管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娜梅莉亞一直在樓梯底部的守衛室裡等著她。一見艾莉亞的身影,她立刻跳將起來,艾莉亞開心地笑了,就算全世界沒人愛她,最起碼還有這只小狼。她們上哪兒都形影不離,娜梅莉亞晚上就睡在她房間,蜷縮在床腳下。若非母親不准,她原本想把小狼一起帶去針線室。到時候看看茉丹修女還敢不敢批評她的活兒。

  艾莉亞為她鬆綁,娜梅莉亞則熱切地舔著她的手,她有雙黃色的眼珠子,陽光一照,亮得就像兩枚金幣。艾莉亞用傳說中率領子民橫渡狹海的戰士女王的名諱為小狼命名,自然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珊莎呢,不消說,把她的小狼叫做「淑女」。想到這兒,艾莉亞扮了個鬼臉,緊緊地抱著小狼。娜梅莉亞舔了舔她耳根,癢得她咯咯直笑。

  茉丹修女這時一定已經派人通知她母親大人了,所以她若是直接回房,一定會被逮個正著。艾莉亞可不想被逮著,她心裡有個更好的點子。現在剛好是男孩子們在校場上練習比試的時間,她想看看羅柏親手把勇敢的喬佛裡王子打成鼻青臉腫的模樣。「來罷。」她朝娜梅莉亞低語,隨即起身邁步飛奔,小狼緊跟在後。

  連接主堡和武器庫的密閉橋樑上,有扇窗子可以將整個校場盡收眼底,她要去的就是那地方。

  等她氣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卻發現瓊恩已經靠坐在窗櫺上,一隻腳無精打采地翹起頂著下巴。他聚精會神地注意著下方的打鬥,直等到他自己的白狼站起來朝她們迎去方才回過神來。娜梅莉亞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白靈已經長得比其他幾隻狼都要高大,它嗅了嗅她,輕輕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然後返身趴下。

  瓊恩狐疑地看著她:「小妹,你這會兒不是該上縫紉課麼?」

  艾莉亞朝他扮個鬼臉。「我想看他們打架。」

  他笑道:「那就快過來吧。」

  艾莉亞爬上窗臺,在他身邊坐下,下面校場上的鏗鏘響聲頓時傳入耳中。

  可令她大失所望的是,在場子上比劃的只有年紀比較小的幾個男孩子。布蘭全身上下穿著護具,看起來活像被綁在一張羽毛床上。而托曼王子本來就胖,這一模樣更是渾圓無比。他們正在老羅德利克爵士的監視下,揮舞木制鈍劍相互攻擊。老爵士是城裡的教頭,身材高大魁梧,有一把氣派非凡的雪白鬍鬚。十幾個在旁圍觀的人正為兩個小男孩加油打氣,裡面喊聲最大的就是羅柏。艾莉亞看到席恩·葛雷喬伊站在羅柏旁邊,穿著黑色緊身上衣,上面繡有他的金色海怪家徽,臉上則掛著一抹嘲諷的輕蔑。兩個比武的男孩子腳步都不太穩,艾莉亞推測他們可能已經打上好一陣子了。

  「看到沒有,這恐怕比做針線活兒要累喲。」瓊恩表示。

  「可也比做針線活兒要好玩多了。」艾莉亞回嘴。瓊恩咧嘴一笑,伸手過來撥弄她的頭髮。艾莉亞臉紅了,他們一向很親,在所有的孩子裡,就數瓊恩和她遺傳到父親的長臉。羅柏、珊莎和布蘭都長得比較像徒利家的人,就連小瑞肯也是笑容可掬,發紅似火。艾莉亞小時候,還曾經害怕自己也是個私生子。她害怕的時候就去找瓊恩,因為瓊恩總能讓她安心。

  「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下場子?」艾莉亞問他。

  他淺淺一笑:「私生子沒資格跟王子過招,」他說,「就算練習,也只有正室的孩子可以傷他們。」

  「噢。」艾莉亞覺得好生尷尬,她早該想到這點才對。在同一天裡,她第二次感歎生命的不公平。

  她看著自己的小弟揮劍朝托曼砍去。「我打起來不輸布蘭,」她說,「他才七歲,我已經九歲了。」

  瓊恩以一副小大人的姿態打量著她:「你太瘦啦,」他挽起她的手,量度她的肌肉發育,然後搖頭歎氣,「小妹,我看你連把長劍都舉不起,更別說是揮舞格鬥了。」

  艾莉亞抽回手,很不服氣地瞪著他看。於是瓊恩又伸手撥弄她的一頭亂髮。兩人靜靜地坐在一起,看著布蘭和托曼互相兜圈子。

  「你看到喬佛裡王子了嗎?」瓊恩問。

  她原本沒有看到,但仔細一瞧,便發現他站在廣場後方高大石牆的陰影裡,身旁圍繞著她不認識的人,他們穿著蘭尼斯特家和拜拉席恩家的制服,大概都是年輕侍從吧。人群裡還有幾個年長的,她猜多半是成年騎士。

  「你瞧瞧他外套上的家徽。」瓊恩提出。

  艾莉亞一看,只見王子外衣上繡了一面華麗無比的盾牌,毫無疑問是極為精巧的手工。這盾牌被分為左右兩半,一邊是代表王室的寶冠雄鹿,另一邊則是蘭尼斯特家族的怒吼雄獅。

  「蘭尼斯特是個驕傲的家族,」瓊恩說,「本來他衣服繡上王族的家徽就夠了,但是他卻把母親那邊的家徽也繡了上去,而且還和王室的紋章平起平坐。」

  「女人也很重要呀!」艾莉亞不禁反駁。

  瓊恩呵呵笑道:「小妹呀,那麼你也應該有樣學樣,把針線活學好,然後將徒利和史塔克兩家的徽章都繡在衣服上。」

  「繡一匹嘴裡叼魚的狼麼?」她想想就覺得好笑,「那樣看起來好蠢。更何況,又不准女孩子上戰場打仗,那她要家徽做什麼用?」

  瓊恩聳聳肩:「女孩子有家徽卻不能拿劍作戰,私生子能拿劍卻沒家徽可繡。小妹,世上的規矩不是我訂的,我也無能為力呀。」

  下方廣場傳來一聲大喊,只見托曼王子倒在翻飛塵土裡打滾,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外加綁的那堆皮墊護甲,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只翻過身的烏龜似地在那兒掙扎。布蘭正高舉木劍,站在他旁邊,準備等他一站起來就立刻補上一劍。

  「住手!」羅德利克爵士吼道,他拉了托曼一把,協助他站起來。「打得很好。路易、唐尼斯,幫他們把護甲脫掉。」他環顧四周,「喬佛裡王子,羅柏,你們要不要再來一場?」

  羅柏身上雖然還流淌著前一場比試的汗水,卻迫不及待地踏步向前:「樂意之至。」

  喬佛裡聽到羅德利克爵士的傳喚,這會兒也從先前所在的陰影裡走進陽光下。他的頭髮在太陽照射下亮如金箔,但臉上卻掛著一副百無聊賴的神色。「羅德利克爵士,這都是小孩子把戲。」

  席恩·葛雷喬伊不禁放聲笑道:「你們倆是小孩子沒錯呀。」

  「羅柏是不是小孩子我不知道,」喬佛裡說,「但我可是堂堂王太子,我不想再跟姓史塔克的傢伙拿木頭玩具揮來揮去了。」

  「小喬,你中劍的次數可比你揮的次數要多。」羅柏道,「你怕了麼?」

  喬佛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噢喲,好恐怖。」他說:「咱們的老戰士發話哩。」蘭尼斯特家的侍從聞言便笑。

  瓊恩皺眉看著場子上發生的事。「喬佛裡實在是個不折不扣的渾球。」他告訴艾莉亞。

  羅德利克爵士若有所思地撚撚那撮白鬍子,「那請問您有什麼想法?」他詢問王子。

  「我要真刀真槍地打。」

  「沒問題,」羅柏立刻吼回去,「你會後悔的!」

  教頭伸手按住羅柏的肩膀,要他冷靜。「用真劍太危險,我只准你們用比武時的鈍劍。」

  喬佛裡沒答腔,卻有一個身軀高大,半邊臉有著明顯灼燒痕跡的黑髮男子推開旁邊的人,擋在王子面前:「爵士先生,這可是你的王太子,你算什麼,有何資格要他不准用這不准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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