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器江湖(78)_蘇素

七十八

　　一滴又一滴的汗從他的額前滴落，將他面前的地很快就打濕小小的一片。

　　"你怎麼了？"五十郎再粗心，也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手腳並用爬了過去，努力地探頭看去，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的背部，被斜斜地拉開一道巨大的傷口，皮裹著衣料，連同鮮血糾結在一起，傷口割得極深，將裡面的肉都給翻了出來，猙獰無比。

　　五十郎努力地伸手過去，拂過他的髮絲，發現半跪的洛錦楓已經痛昏了過去，面色雪白，牙齒將自己蒼白的嘴唇咬出了絲絲血珠。

　　"洛少，"五十郎嚇的六神無主，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你不要嚇我啊。"

　　洛錦楓的身體被她輕輕一碰，立刻失去了平衡，左右兩處稍微歪了歪，就地倒下。

　　客棧的大火，滿天滿地地燒，不少客人沒有能逃出來，倖存的，都跪坐在客棧之前，哭天喊地地哀鳴。

　　"洛少，你醒醒啊。"五十郎被哭得心煩意亂，手腳並用朝著洛少爬過去，將自己的半個身體墊在他的身子底下，一面扇風，一面打著顫，"你不是挺厲害的嘛，快快給我醒來。"

　　她不敢觸碰他的背，生怕會碰到他的傷口。

　　於是手就無力地支在那裡，手肘處，被地下的石頭硌得鮮血直流。

　　"人在這裡。"

　　忽如起來的爆喝聲，讓五十郎條件反射狀地抬頭，從火堆的另一邊，掠過幾條人影，手持彎刀，見到五十郎，大叫道："她還沒有死掉。"

　　這麼一叫，便將那些人都給叫了過來。

　　離得近的那個，立刻揮手，將彎刀向五十郎的頭上劈來。

　　五十郎雙手半抱洛錦楓，看見彎刀砍來，想也不想，俯身而上，將洛錦楓護在了底下。

　　"真是傻瓜。"

　　突然，被壓在底下的洛少，猛地睜開眼，眸子裡滿是火紅的烈焰，他強忍著痛咬牙用力一個轉身，隨著慣性翻轉過來，死死地將五十郎摁在了身底。這下，五十郎才徹底地害怕起來。

　　"你才真的是傻瓜，"五十郎看見那把彎刀高高地舉起，就要落下，急急道，"你快滾走。"

　　洛錦楓只是笑，暖風和煦般，仿佛此刻正在青山綠水中愜意，他的眸子裡映出一個小小的五十郎，滿臉的驚恐。

　　"來不及了，小五十。"閉上眼，洛錦楓將懷裡的五十郎抱得更緊。

　　的確來不及了，連滾動都已經成了奢侈，五十郎的眼，緊緊地閉上，軟綿綿的被洛錦楓用力摁在懷裡。

　　她滿心的慌亂。

　　生怕上面抱著自己的那個人，突然就沒有了鼻息。

　　突然，當的一聲脆響，驚得緊閉雙眼的五十郎一下子瞪開了眼，那把彎刀到底沒有落下，憑空出現幾個著黑衣的，同賊人撕纏在了一起，好一陣刀劍碰擊的響聲之後，便是沉寂。

　　"少莊主，你可好？"黑衣的侍衛長，聲音都帶著顫抖，手探來好幾次，都不敢觸碰洛錦楓的背。

　　洛錦楓雪白的面色比剛剛更加蒼白幾分，他強忍住痛，緩慢地坐起身，順帶將懷裡的五十郎也給拉了起來。

　　"我們都中了軟酥散，"洛錦楓喘息了一下，疲倦地眨了眨眼道，"所以，渾身沒有什麼力氣。"

　　五十郎驚詫地仰頭看洛錦楓，奇怪道："為什麼我沒有力氣，你卻可以……"

　　洛錦楓微微一笑，緩緩地伸出雙手，那雙手上，深深淺淺割了不下十道傷口，因為剛剛的用力，正往外滲著血水。

　　"稍稍的一點痛，正好可以提起精神。"他說得輕描淡寫，卻讓五十郎和半跪在地的黑衣侍衛們同時紅了眼睛。

　　"少爺……"黑衣侍衛長哽咽，連話也說不出，自家的少爺從小嬌生慣養，極少牽涉在江湖仇殺之中，頂多只能算是半個江湖人。

　　出道到現在，也只不過是風花雪月地扮過幾次翩翩少年俠士，像這般維護一個人，而受這麼重的傷，還是第一次。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向五十郎厲聲怒道："到底是什麼人要殺掉你？"

　　五十郎無辜地瞪眼，奮力抬起食指，點著自己的鼻子，無言地轉頭，眼神裡滿是疑惑。

　　"不錯，他們要殺的是你。"洛錦楓的語氣淡淡，間歇皺一皺眉，實在是身後上藥的某侍衛，手腳過於粗魯。

　　五十郎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呆滯著眼睛，茫然地搖了搖頭，會是誰要來暗殺自己，自己在江湖中只是一個連武功都沒有的小蝦米，會是誰心心念念地要滅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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