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青崖白鹿記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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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出了門來,翻身上馬,朝山上迤邐而去。錢丹滿腦子暈暈乎乎,只得任人擺佈,也不敢想,就這樣見到範定風等人會有什麼後果。他忽然想到:「這些人都是要去害我媽媽的,媽媽一定還不知道,那可怎麼辦呀?」他不想到這裡還好,一念及此,身上的汗一陣一陣地往下淌,緊緊盯著紅梅仙子的背影,想找機會逃走。 就在這時,紅梅的坐騎忽然雙膝一軟,跪在地上。紅梅仙子一驚,慌忙躍起,萬幸沒摔個大跟頭。只見那馬口吐白沫,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錢丹還在發愣,季如藍揮起一鞭,狠狠抽到他的馬身上。那馬長嘶一聲,馱著錢丹飛也似的跑了。 紅梅仙子又氣又急,她輕功雖然說得過去,但要追上一匹快馬,還是不夠火候。她一把扣住季如藍的手腕:「妖女,是你下毒害我的馬!」季如藍毫不畏懼:「不錯,我一定要讓表妹脫身。你的馬中的毒不立即救治,一個時辰就會斷氣。」 紅梅仙子只覺得指間那只手腕纖細柔軟,分明一點力道也無,可是對這個沒有武功的少女,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不能殺了她,反而不得不防她的毒藥。 紅梅仙子只好看著季如藍給自己的馬灌下解藥。一忽兒,馬好了,兩人方才一起上山,再不交一語。 天目山腰上有一所古刹。寺藏在深山裡面,四周古木森森,山巒巍峨,山下根本看不見房舍。 這古寺建于南朝蕭梁年間,後來古寺香火不繼,漸漸就廢棄了。這時,範定風卻把這地方打掃了出來,做了會聚英雄的大本營。 上山的路上岔道重重,只在隱秘處標有暗記,若非事先約定,根本找不到路。臨近寺院,又有幾處關卡盤問,暗地還伏有高手窺探。不過紅梅仙子是武夷派名宿,江湖上頗有清譽,一路帶了季如藍進去,倒沒受什麼阻攔。 寺門不朝南,卻開在東邊。入門一扇巨大的照壁,照壁後遊廊回轉,盡極曲折幽晦之妙。紅梅仙子見沒人出來迎接,心下暗自不喜,旁邊一個丐幫弟子趕快過來道:「仙姑,范公子今天大擺筵席,大家都在大雄寶殿裡呢。我帶您老人家去!」「走開!」紅梅仙子一揚拂塵,那丐幫弟子一個趔趄幾乎摔了跟頭。 原來紅梅仙子雖然只有中人之姿,卻最恨人家說她老。現下她正不高興,這丐幫弟子居然還來捋虎鬚。 季如藍只當沒看見,跟著紅梅「噔噔噔」奔到後面。 大雄寶殿兩邊一溜兒擺下四排圓桌,正是酒過三巡。范定風離了席,在各桌敬酒。他一領黃衫,語笑煥然,一副大將風度,忽然抬頭看見門口的紅梅仙子,連忙招呼:「九虛宮的紅梅仙姑也到了,幸甚幸甚!」紅梅冷冷一笑。 範定風又道:「在下這裡忙得緊,有失遠迎,請仙姑海涵!仙姑請上座!」說著就把紅梅領到左首第一張桌子,加了一個座。桌上已有紅梅的師弟紅蘭道人和天童寺的兩名長輩武僧,俱是出家人。 季如藍立在堂下,等著範定風盤問她。忽然席間一個少年美婦走了出來,拉著季如藍的手道:「如藍妹妹,你怎地來了?」那少婦正是季家姐妹的表姐周采薇,現已嫁作廬山派少俠樓狄飛之婦。範定風舉事,廬山派不欲插手,又不好不理,就只派了小弟子樓狄飛夫婦前來。 季如藍已有多年未見周采薇了,卻仍是淡淡道:「山下那個老頭子叫我來做醫生的。」 范定風見紅梅帶來的少女神情倨傲,又不似武夷弟子,正待喝問,不料周采薇出來認親,一時只好客氣道:「這位姑娘,想來醫術過人。不敢問高姓大名,師承何處?」季如藍道:「我姓季。沈瑄公子是我的師兄。」此言一出,大殿裡頓時安靜下來,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交換著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采薇握著季如藍的手,似乎更緊了。季如藍心裡暗暗詫異,沈瑄武功平平,又不大在江湖上走動,純然無名之輩。她本以為還要解釋沈瑄的來歷,怎地看來每個人都知道他? 范定風臉上陰晴不定:「原來姑娘是洞庭門下。」「不是,」季如藍道,「我只拜沈公子為師兄,他傳我醫術。」 「沈公子的醫術,確實不凡啊。」樓狄飛忽然開言道。 右首第一席上一個老婦人,似乎忍不住道:「醫術雖好,人品太差!」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鏡湖掌門曹止萍。曹止萍這話,好像一下子引開了大家的話匣,一時間每一席上都有人嘰嘰喳喳說了起來。 曹止萍身邊坐著海門幫幫主,接話道:「可惜醫仙沈大俠慷慨君子,一世英名,竟然生出這樣荒唐的兒子來。若不是鏡湖派的女俠們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那天臺派的妖女竟是和他勾結在一起!」他言語之間卻也沒多少痛惜之意,倒好像這件事十分有趣似的。 更有人道:「湯公子那樣自負瀟灑的人,居然被他奪了未婚妻,實在太也奇怪。只恨我沒見過這沈瑄是何等樣人。難道他比湯慕龍還要風流倜儻不成,還是另有異術?」 「哈哈,他不是很會醫道麼?」有人戲謔道。 「罷了罷了,」樓狄飛終於忍不住道,「沈公子已作古。大家這麼議論他的私事,怕不太好吧?」季如藍又一次聽見沈瑄已死,不由得思緒萬千,怔怔立在那裡。 範定風見她神色有異,拿不定主意。他另有所圖,不擬早早得罪這少女,遂含糊道:「季姑娘,令師兄的事情,想來你……」季如藍緩緩道:「我聽說師兄和蔣姑娘要好,心裡也很遺憾。」 範定風遂放了心。周采薇卻瞧見季如藍的眼中似有泫然之色,這可是她從未見過的。她忙拉了表妹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心想在座的恐怕沒人想得到,季如藍的遺憾和旁人的遺憾,卻根本是兩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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