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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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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瑄長籲一聲:「好險!」 蔣靈騫徐徐又道:「又幸虧天臺山上寺廟雖多,尼姑庵卻獨此一間。爺爺早在十年前,就給自己立下過一個古怪的規矩,無論如何不肯下天臺山一步。所以想送我去別處的庵院也不能,因此做尼姑的事只好漸漸作罷,爺爺卻足足三個月也沒理我。」她頓了頓又道,「不過那一回,無闡師太說我是小妖女,這是我頭一次聽見人家這麼叫我。不料後來我下了山,幾乎人人都在背後喚我小妖女。這也真是奇了。」 沈瑄看見她說起往事,語氣雖然淡漠如常,眼中仍是流露出淒涼寂寞之意,一時也想不出話來安慰。 蔣靈騫又道:「其實爺爺他,也不是真的討厭我。他對我還是很和氣的,有時甚至可說是慈祥。可是他經常看著我,看著看著眼神就變了,發起脾氣來,讓我走得遠遠的不要見他。我想他一定心裡藏了一件傷心事,遷怒於我而已。不過爺爺終是不留我的,等到我十四歲時,他就打算將我嫁出去。」 沈瑄心道:那就是湯慕龍了吧? 蔣靈騫終於提到了自己的婚嫁了,似乎心有隱衷,半日不語,徐徐又道:「你是不是也知道,我是許給了湯家的?那時我也不識得湯公子,只是心裡不願早早嫁人,卻不敢跟他說,很是著急。我想,倘若是我親生爹娘,一定不至於急著逼我出門。後來又想,倘若我親生爹娘在,我的事情也不能全由爺爺做主。於是,於是……」 沈瑄道:「於是你就離開天臺山,想尋訪你的生身父母是麼?」 蔣靈騫搖頭道:「嗯,也不全是。無論是誰,也很難拗過爺爺的。我只是心裡難過,想出來在江湖上走走。至於尋訪父母,那有多難,只憑機緣了。唉,我的爹娘也許早就不在了,就算活著,他們當年就不要我,把我扔到國清寺,現下就算找到了,又有什麼用?」 沈瑄道:「不會的。當初他們一定是不得已才把你送到寺裡去。或者,或者你家中出了事情,以至你與父母失散開。倘若他們現在見到你,一定歡喜得厲害。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不疼親骨肉的?」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可是的的確確墓木已拱,永無會期,不覺聲咽。 蔣靈騫凝望著他的眼睛,半晌不語,忽然道:「這些無聊事情,我怎對你說了這許多。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了,你可不許叫。」 沈瑄微笑道:「我仍然叫你離兒。」 蔣靈騫一愣,心想不讓他叫靈騫,若真的叫蔣姑娘,又未免太奇怪,於是道:「那也很好,我仍舊是離兒。」 沈瑄找來一些樹枝稻草,在門後避風處鋪就一個墊子,將蔣靈騫安置在上面睡下,自己在另一處遠遠躺下。此時已是二更天了,走了一日,身上十分疲憊,他卻偏偏睡不著,心裡想著蔣靈騫的話,久久平靜不下來。如此折騰到半夜,總算勉強合了眼。 第五回 詩劍玲瓏 夜裡忽醒,沈瑄不覺又朝蔣靈騫的臥處望望。那張草墊子上竟然空蕩蕩的沒人,沈瑄一驚,跳起身來,四下一看並沒有蔣靈騫的身影。他心裡著急,點燃了一支蠟燭,舉著四周照了照,又在廟堂前前後後的找了一圈,仍是沒人。沈瑄一時心亂如麻。 周遭一片寂靜,只聽得一兩隻寒鴉在枯枝上啼叫。「我須得找到她。」主意已定,就沿著那條山道繼續向前走去。匆匆忙忙奔了沒多遠,眼見下面正是鐘山腳下的市鎮,但鎮上火光沖天,一片混亂。參加大會的群豪住店的那條街早已陷入一片火海,到處雞鳴狗跳,人們呼叫著跑來跑去,不時夾雜著刀光劍影和廝殺聲。 跑了一會兒,聽見路人議論,只說吳越王妃的人來了,把錢丹搶了回去,又放火燒山,火勢太急,范公子他們只得帶著大夥兒先走。 錢丹脫險,沈瑄緩了一口氣,忽然想到:不好,離兒多半在這裡。當下更不思索,就著火光向錢世駿的住所摸去。 那座宅院幾乎全被大火吞噬了,人早已跑光,燒斷的房梁「劈劈啪啪」地掉下來。熱浪灼得沈瑄的臉發疼,他心裡一片迷茫。正要衝到火中去看個究竟,忽然發現那邊一道斷牆下蜷著一個人影,懷中抱著一件東西,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沈瑄沖過去看看。那人忽然抬起臉來,看見沈瑄,輕輕地歡呼了一聲,原來正是蔣靈騫!沈瑄也無暇細問,急道:「你還不快跑!」蔣靈騫起身要走,忽然一下子又跌倒在地上。沈瑄將她一把扶住,蔣靈騫低聲道:「大哥,我,我左腳也傷了,走不了了。你快躲開……」她話還沒講完,沈瑄已把她拉了起來,將她懷中那件東西自己背上,抱起她就向外沖去。 沈瑄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這樣大的力氣,馬不停蹄的一口氣竟然奔到了鎮外。看看火光稍遠,才漸漸緩下腳步,此時方覺得氣喘吁吁,急急問道:「離兒,你的左腳怎地傷了?」 蔣靈騫道:「我右腳不靈,從牆頭躍下時倒在了地上,偏偏一根燒斷了的房梁又迎頭砸了下來,我趕快滾到一邊,可左腿還是被砸到了,疼得不行,連站也站不起來。」 沈瑄焦急道:「傷到了腿骨麼?我給你看看。」 蔣靈騫道:「不,不。你別急,我還忍得一時。此地到處都會碰到錢世駿的人,你快帶我先離開這裡。我不要再被他挾持了去。」 沈瑄聞言,把她背到背上,許是剛才奔跑脫力,一動腳步,竟然不住地搖晃起來。 蔣靈騫見狀道:「你奔跑時,應當用我教你的輕功,調理氣息,就又快又不費勁兒。」 沈瑄點點頭。 蔣靈騫又道:「那一門輕功我只教了你一套,還有幾套。現下再告訴你一套,用來快速奔跑最為合宜的。」旋即將口訣一一道來。這一套輕功雖與前一套不同,但要義精神是一樣的,只在技巧的精細之處略有改變而已。沈瑄聽了兩遍口訣,已然默記於心,不待蔣靈騫解釋,自己已經明白了。他又走了幾步試了試,覺得步履如飛,氣息平和,果是不同,喜道:「離兒,你們天臺派的輕功果然是高明得緊,就連我這種一些兒也沒有功底的人也一學就會。」 蔣靈騫「嗤」的一笑,道:「天臺派的輕功再好,也不能一蹴而就,總須練個三年五載,才能打通各種艱難繁瑣之處。我在懸崖那邊教你的叫做『青雲梯』,用來攀登絕嶺,雲梯直上。這一套卻叫做『踏莎行』,練得好時,日行千里,沒人能夠捉住你。這套功夫其實是最基本的,當年我單是練這個,足足花了三年。倘若練得好時,踏著水面行走都無妨,那便是天臺絕技『玉燕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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