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戰鬥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這時聽著槍聲響亂了,說不定是後邊追來了敵偽軍。馮小山掩護著許鳳、秀芬、小曼向城邊跑。因為她們身體太弱,由三個弟兄架著跑。來到城邊,城牆上三個弟兄早等急了,連忙把三根大繩拋下來。馮小山警戒著,叫三個弟兄打肩梯。許鳳、秀芬、小曼蹬上三個弟兄的肩膀,抓住繩子往上爬,上邊那三個弟兄就拚命往上拉。許鳳、秀芬、小曼心裡興奮得直跳,可是手沒有勁了。敵偽軍看看追近了,瘋狂地射擊著,子彈在身邊、頭上吱吱地響,打的城牆直掉土。小山在下邊喊:「別怕,快爬,上去啦!」還是秀芬身體棒一些,她先到了城牆上,幫助往上拉許鳳。這時敵人已經追過來了,傳來了呼喊聲。馮小山打了幾槍,連忙抓住了秀芬用的那條繩,噌噌地幾下子就竄了上去。許鳳、小曼也上去了。許鳳、秀芬、小曼不約而同地綽起槍來,臥倒阻擊著追擊上的敵人,掩護被捕的幹部、戰士、群眾突圍,突然轟一聲巨響,她們被震昏過去了。

  許鳳漸漸蘇醒過來,聽著耳邊急如驟雨的馬蹄聲和密集的槍聲,聞著一片嗆人的硝煙,又聽著馮小山高呼了一聲:「共產黨萬歲!」許鳳急睜眼看時,見馮小山把最後一彈打進了自己的頭部,壯烈犧牲了。周圍全是敵人湧了過來,胡文玉騎在大洋馬上,站到前邊冷笑一聲,指著許鳳說道:「我知道你會來這一手的,可是你跑不出我的手心!」

  許鳳、秀芬、小曼被抬在擔架上走著,前後左右都是戴鋼盔的鬼子。這時氣候驟變,天空陰雲滾滾,大北風悲愁地呼嘯著,鵝毛大雪猛撲下來。

  【第十章 七、隊伍在前進】

  深夜,大雪時停時落,陰雲不散,北風冷得刺骨。隊伍冒著寒風在冰天雪地中急急行進。白茫茫地雪野裡,黑黝黝一千多人的行列,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騾子馱著迫擊炮、重機槍、彈藥箱,一匹跟一匹地走過,用鼻子噴著白氣,馱架吱吱地響著。戰士們背著一色繳獲的新槍,腰間掛著刺刀、手榴彈,雄赳赳大踏步地走著,個個充滿了報仇雪恨的決心。腳步踏在雪地上,發出整齊的嚓嚓聲。李鐵、蕭金口裡呼出熱氣,額角淌下汗水,騎著戰馬走過行列旁邊。蕭金策馬和李鐵並肩走著說:

  「我總覺著不對頭。司令部的王參謀長對我吞吞吐吐的,好像瞞著什麼不好的消息沒有說。也許她們已經犧牲了。」「如果犧牲了,參謀長會告訴我們的。這是過分憂慮!」李鐵說著,用手巾擦擦臉上的汗水說:「快走,再有兩個鐘頭就路過張村,咱倆頭裡進村,先到大娘家看一下。真實情況她會知道的。」

  兩人向蕭之明說了一聲,雙腿一磕馬肚子,加了兩鞭,縱馬從隊伍一邊超越過去,向廣闊的平原雪地上賓士而去。

  李鐵、蕭金急急地跑進張村街頭,甩鐙離鞍,牽了馬向村裡走來。只見街上擠擠攘攘,來回走動著背槍的、抬擔架的民兵隊伍,好像全區的民兵都在這兒集合。兩人在街頭大槐樹下拴好戰馬,顧不得和人們說話,趕緊向大娘家裡走來。

  剛到大門口,蕭金就喊:

  「大娘,我們回來啦!」

  蕭金嚷著跑進院來,李鐵在後面緊跟著。兩人一看院裡,燒得破七爛八,屋子才修上頂子。急忙進屋,燈光下只見江麗和大娘正在炕上坐著談動員民兵群眾支援作戰的事,大娘枯瘦多了,老眼裡露著焦急和悲痛,一見李鐵、蕭金,禁不住流出淚來。李鐵、蕭金忙去扶著大娘,同:「怎麼回事?」

  江麗顧不上說別的,劈頭就說:「聽說敵人決定要殺她們了。再不去救,就來不及了。」

  「什麼?」李鐵著急地問。立刻像迎頭澆了一桶冰水,心裡翻上滾下。他盼著這不是真的。蕭金的臉色煞白,咬牙立在一邊。

  李鐵咬緊牙,眼裡閃著怒火,不由地一下抓住駁殼槍把,好像敵人就在眼前,立刻要撲上去廝殺。好一會,才撒開手慢慢坐在凳子上,抑制著感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大娘把許鳳留下的沒有寫完的工作計畫和一本日記,從身邊取出來,放在李鐵面前。李鐵接過來,沉痛地望著,掀開日記,正看見許鳳在離別後記的一段日記:

  給地委寫完了報告,東方發白了。我越來越感到,不但白天太短,夜間也變得這樣短起來,時間總是不夠用。

  聯防地道戰,武裝整訓,大生產運動,準備減租運動……

  工作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要注意別急躁!

  聽到分區司令部的老王同志談到李鐵,說他作戰有魄力,勇敢不怕死而又機智,我很高興。我深深感到,他在戰火裡越是英勇,越不怕死,我就越感到快樂、甜蜜和自豪。雖然兩人天南地北,但一想到他在戰鬥,就總覺得他像在身旁,從未感到過孤獨。我多幸福啊!哎!我的英雄,正因為我們為了祖國誰也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和血,才會日益熱烈地相愛,儘管我們誰也沒來得及說出心裡的一切。——其實也用不著說,真正的崇高的愛情是用不著甜言蜜語的……

  李鐵看著禁不住心如刀絞,一下合上了本子。

  這時,郎小玉、曹福祥都在張村,準備支援部隊作戰。聽說李鐵、蕭金回來了,趕緊跑來看望。院裡屋裡,來了許多區村幹部、群眾,都圍著李鐵和蕭金,訴說許鳳那天怎樣領導大家在張村堅持戰鬥,她被捕以後又表現得多麼英勇。大家紛紛要求大隊快點去把許鳳她們救出來。

  李鐵和人們談了一會兒話,悲痛地從人群中擠出來,向村外走去。看看隊伍還沒有上來,他昂著頭,眼睛向前凝視著,由著兩腿,漫地裡走著,走著。他來到那棵高大的白楊樹下,扶著樹發起呆來。見後邊有人走過來,忙沿著小路又疾速地向前走去。

  李鐵來到村東高坡上。他左腳踏在一塊大石頭上,右手緊握著槍把,左手抓住膝蓋,傾身向前注視著棗園據點的方向。他的眼睛裡閃著火花,牙齒咬得緊緊的。

  人們在他身後立著,沉默地立著。蕭金帶了馬,立在旁邊,郎小玉立在身後。剛硬的北風從原野的積雪上呼呼地吹過來。

  「我們一定能救出鳳姐她們來!」郎小玉像宣誓一樣說。

  民兵集合在大場裡,正在紛紛攘攘地活動著,互相挑戰,嚷著比賽條件。一個擔架隊員在跟民兵幹部吵嚷。因為他的棉襖破爛的太厲害了,凍得直抖,幹部們叫他回家,他不回。正在爭吵,張俊臣那高大的身軀在人群中出現了。他靜靜地瞪了人們一眼,那大手向人們一揮,立刻刷的一聲,隊伍站的整整齊齊了。他把自己的大棉襖脫下來給那個隊員披上。自己只穿著小薄襖,挺著胸膛,立在凜冽的寒風裡,聽各村支部書記彙報。楊大伯用毛巾包了頭,背了步槍,挺著直直的腰板,大步走過來向張俊臣報告人數。要不是他臉上那花白的胡楂子,人們簡直以為他是青壯年哩。張大娘也來了,她用毛巾包了頭,腰裡束上了一條皮帶。她不聽人們勸阻,一定要親自跟民兵上火線。她也向張俊臣報告了人數,走回來站在張村民兵的佇列前邊。靜肅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江麗那嘹亮的熱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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