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戰鬥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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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玉笑著彈了郎小玉的腦門一下說:「空殼,什麼也不想!」 郎小玉也笑了:「不想!誰有工夫想那個!」 「那你哪來的那麼多快樂呀,嗯?」胡文玉懷疑起來,這個十六歲的小青年跟了自己一年多,竟沒有發現他是這麼個人。哼!機靈鬼!他一定在騙人。 郎小玉望著天空,兩手一揮,興高采烈地說:「為什麼不樂呀?咱們勝利了,將來,我可以走遍天下,不論到哪兒,都不用害怕,不用發愁。到處都是拖拉機,水電站,很大很新的工廠。你可以任意唱歌、學習、勞動……有這樣的一天,幹麼不樂呀!」他笑著,跳著,打著拍子。掛在身後的駁殼槍拍得他的屁股啪啪地直響。 「好像江麗同志給你們上過課吧?」胡文玉聽出來這完全是江麗那一套。 「是啊!」郎小玉高興地說,「她講得可真好極了!」 「唉!真是孩子氣!」胡文玉搖搖頭向屋裡走去。 許鳳正在屋裡和秀芬、小曼研究幾個村的婦女工作,見胡文玉進來,秀芬、小曼相視一笑。小曼用手指彈了一下秀芬的胳膊肘說: 「走!院裡換換空氣去!」說著跳下炕來,冬冬地跑出去了。 院裡立刻發出了秀芬、小曼和郎小玉輕輕的笑聲。 許鳳讓胡文玉坐下,說道: 「你也快走了,給我提提意見吧!」 胡文玉出了口氣說:「我是來請你給我提意見的。我想用不著我說什麼了,事實證明你比我強得多,如果說過去我給了你一些幫助,那麼今天你也應該幫助我呀!」 許鳳說道:「咱們倆還用說這些廢話嗎?我看還是敞開心談談吧!」 胡文玉說:「是啊,我早就想跟你談談了。我想用不著我說你也明白,我這顆心一直是永遠愛著你的。可是現在不知道你怎麼樣。我總是想問問你,可是又怕問你。我一心等待著你能答覆我……」 許鳳哼了一聲說:「本來我已對你說過,不要談這個問題,可是既然你還要談,那就談談吧。」 胡文玉聽著,臉上泛起了紅暈,差一點心要跳出嗓子眼來了。竭力抑制著內心的激動說:「我希望你答應,我們最近就結婚。」 許鳳嚴肅地說:「談不到!絕對不能考慮!」 氣氛尷尬起來,寂靜中,胡文玉臉色由紅變白。 許鳳坦然地接著說:「並且,在抗日勝利之前,你不必再和我談什麼愛情問題。」 胡文玉驚愕地問:「為什麼?」 許鳳斷然說:「很簡單,應當考驗考驗。」 胡文玉激動起來:「我們之間的愛情是事實,難道你要無情地破壞它嗎?」 許鳳沉靜地說:「我承認我們過去的感情,但是,破壞它的是你,不是我,你對黨,對我個人慷慨地發過多少誓言?有什麼價值?你的行為證明你口是心非。你看著我的眼睛!你答覆,你忠實於你的誓言嗎?」 胡文玉心虧氣短,竭力鎮靜,但他不敢和許鳳那光明磊落、正氣逼人的炯炯目光相遇。 許鳳越說越激動:「是的,我曾經對你抱了很大希望,希望你成為一個真正的馬列主義者,真正的革命戰士,希望你擺脫你的資產階級家庭的影響,真正成為工農階級的兒子,希望你樹立起為革命犧牲一切的決心,成為獻身于革命的英雄,你有一點進步我就高興。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變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灰心。你的剝削階級立場是多麼難改呀!」 胡文玉不敢正面答覆,只是懇求說:「我求你不要說出決絕的話,你看我的實際行動好吧?我一定叫党和你滿意。」 許鳳長出一口氣說:「但願如此,讓我們看事實吧!」 這是一幢三間沒人住的閑屋子,用兩根帶著老皮的榆木頂著大樑,房頂露著被煙熏黑了的葦箔,牆角佈滿了蜘蛛網,網絲上掛滿了灰塵,從房頂上垂下來。牆壁熏的黑糊糊的,有些泥片剝落了。當屋亂放著十幾捆葦子,屋角上堆著一堆麥秸。小油燈放在靠牆的一堆土坯上,窗戶沒有糊紙,用破麻袋片掛起來擋著。屋裡黴氣味混和著煙草味,靜悄悄地,九個人散坐在葦子捆上,有的吸著煙,有的乾脆躺在葦捆上,閉著眼假睡。劉遠提了駁殼槍站在屋門口,不時向屋裡的人們掃一眼。屋裡的人們等煩了,嘟囔起來: 「許政委還不來呀?」 「嘿!轉移了三個村啦,會還沒有開,真是!」 「在咱們蔡村開會不是一樣嗎,為什麼單到高村來呢?」 蔡村的治安員蔡雲山哼了一聲,立起來湊到油燈火上去吸煙。他那生著一圈大鬍子的扁臉,一臉橫肉,兩道粗眉連成一條線,睜著一隻獨眼,向劉遠望望,就往外走。 「別走哇!政委就來啦。」 「我到外邊去一下就回來嘛!」 「不行,就開會啦!」 「開會,她不是還沒來麼!」蔡雲山發火了。 劉遠堅決地說:「不行!」那精明銳利的目光掃了蔡雲山一下。 「指導員,這是怎麼回事?」蔡雲山被劉遠那銳利的眼光弄得手足失措了,望著斜倚著麥秸捆出神的趙青。 「我不管,這是許政委的命令。」趙青說著乾脆閉上了眼睛。 正說著,許鳳、秀芬、小曼從東面牆頭梯子上走下來,進了屋子。許鳳閃披著夾襖,一身淡藍色衣裳,臉色平靜。秀芬敞著寬大的對襟褂,裡邊穿件緊身花條布褂,束著皮帶,提著二把駁殼槍,健壯的身體,一舉一動渾身是勁。小曼提著手槍,咕嘟著小嘴,向人們瞅了一眼。秀芬在左、小曼在右,緊緊跟在許鳳身後坐下,手不離槍,眼睛盯著每個人的動靜。 「請同志們來,主要是想調查一下暗殺蔡九芳同志的案子。希望大家提供一些破案的線索,請大家談談吧。」許鳳說了嚴肅地望著人們。 屋裡空氣沉悶,緊張,誰也不說話。趙青安靜地吸著煙,望著空中,吐著煙縷。蔡村的幾個村幹部都呆呆的像木雕泥塑的羅漢,坐著一動也不動。 「同志們說吧!」許鳳又催了一句。 回答仍是沉寂,誰也不說話。 許鳳為什麼要開這個會呢?原來經過反一貫道、槍斃了一貫道頭子魏道恒之後,鬥爭並沒有能夠輕鬆一些,他們還是常常被敵人跟蹤包圍。他們一到哪個村,跟著敵人就去了。在團城差一點叫敵人抓去。以後她就常常已經住好,又悄悄起來蹓走。有時候剛出村二三裡地,敵人就進了她住的院子。後來她險些又挨上一次伏擊,虧得那天帶了幾個隊員沒走老路,才算沒遇險。這樣天天光顧著躲避敵人的追捕了,哪裡還能工作。許鳳簡直苦惱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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