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戰鬥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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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談心】 李鐵帶隊員大鬧棗園據點,繳獲了十多支新駁殼槍,五支櫓子,一千多發子彈。區遊擊隊也擴大到三十多人了。方圓幾十裡地一下就哄揚開了。又加上反資敵、破電線、對敵鬥爭的勝利和地道的開展,群眾情緒高漲起來了。趙青的傷也養好了,帶著他收容的四五個隊員歸了隊,幫助李鐵給隊員上課,分組突擊挖地道,工作非常積極。兩人也合作的很好。李鐵覺得朱大江對趙青的許多看法倒是有些過分了。這天李鐵和趙青分開,趙青帶一組隊員到段村。李鐵帶一組隊員來到張村,已經是天快亮了。 剛安排好了叫隊員們去休息,就接到了許鳳叫小曼捎來的信,說叫他準備一下,就要來跟他研究一下戰鬥總結和小隊的情況。李鐵心想:也好。從那天跟許鳳爭了幾句之後,總覺得自己心頭像堵上塊石頭,非常不舒服。打了棗園憲兵隊回來之後,知道許鳳那天黑夜整整在院裡立了多半夜,晚飯也沒有吃,一見同志們回來,她是那樣地歡喜和關心,見她對自己還是跟過去一樣,好像一點也不記那天晚上的話,就更難過了。接到許鳳的信之後,為了踏實地寫點材料準備彙報,就點上油燈,到黑屋裡去了。 他連日挖洞累的厲害,寫著寫著就躺在草苫子上睡著了。這工夫許鳳輕輕地從入口處鑽了進來,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李鐵身邊,見李鐵手裡還捏著鋼筆,臉頰卻壓在本子上,睡的正酣。他是乏透了。許鳳輕輕地拿起他身旁的大襖給他蓋在身上,端了他頭前的小油燈,退回到入口附近,把油燈兒放在土坯上,靠著糧食口袋坐好,掏出筆記本來寫著什麼。屋裡靜極了。只有鋼筆在紙上發出斷續的嘶嘶聲,伴著均勻的呼吸聲。 李鐵一覺醒來,想起自己的彙報提綱還沒有準備好,趕緊坐起來,向燈光那邊一看,只見許鳳披了件青色夾襖,坐在燈旁,把一個本子攤開放在膝蓋上,左手支著下頦穩靜地沉思哩。李鐵鬧不清自己睡了多久,竟沒有聽見許鳳進來,機靈地打著舒展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有敵情嗎?」 「我來好半天了。敵人的宣撫班來開會,沒什麼大不了。 你夠累了,再睡一會兒!」 「夠啦!」李鐵拿起鋼筆和筆記本,湊近燈光坐下。 「李鐵同志,這次戰鬥,我已經報告周政委了,他聽了表示很滿意。特別叫我代他問你好,問隊員同志們好。這件事各村都嚷動啦,說這次打垮了王金慶的憲兵隊,比下場透雨還痛快。維持會長張書生更靠近咱們了,托聯絡員捎信出來,要求同咱們接頭。偽軍、偽警當中幾天來有二十多個人托聯絡員找咱們拉關係。聯絡員們的腰杆也硬起來了。一直藏著的區幹部也露頭了,我已經派人去找他們。最近咱們就開個會,把工作全面地佈置一下,使各種鬥爭一齊開展起來。」 李鐵嗯了一聲,起來活動著手腳,向許鳳問道:「縣委不是同意了調張俊臣同志出來工作嗎,你跟他談過了沒有?」 許鳳笑起來說:「我從縣裡開會回來就找他談了,叫他擔任區抗聯主任。為這人還和張立根鬧了一陣子氣呢。」 李鐵一笑道:「大概張立根也要求出來吧?」 許鳳說:「正是這樣。正跟老張談話,立根來跟我鬧起來了,他非要求出來工作不可,好說歹勸才撅著嘴走了。」 李鐵點點頭說:「立根現在可不能叫他出來,張村是咱們的根據地,還要依靠他領導好這個村的工作呢。」 「對,我也是這麼想。」許鳳合上筆記本,沉默了一下抬起頭來微笑著說:「李鐵同志,咱們談談心好嗎?」李鐵眼睛一亮,興奮地說:「好,談吧!我早就想談談哩。」 許鳳親切地望著李鐵說:「是啊,咱們早就應該坦白地談談,我相信咱們一定能合作得很好的。如果我有什麼叫你不痛快的地方,你就坦率地批評我吧。」 李鐵嘿嘿地笑了一聲說:「我早就準備向你做檢討了,如果說咱們之間有不愉快的話,那是怨我。坦白地說,對你這個女政委,剛來時,我是有點看不起。我還覺得你對我不放手……」 「好!坦白直爽,是工人階級的本色。怎麼的,還想做長篇檢討嗎?」許鳳說著大黑眼珠熱情灼灼地笑了。 李鐵挑戰似的一揚眉毛說:「這麼嚴重的思想問題,不向政委做檢討就完啦?」 許鳳豪放不羈地笑起來說:「不完怎麼辦?難道還要打四十大板嗎?」 李鐵不由地愉快地微笑了。這種信任的語氣和無拘無束的態度,使他突然對許鳳產生了一種尊敬的心情,他吸了一口煙,眯著眼睛盯著那粗粗的煙捲,微笑地吹出一股煙來,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滋味。 許鳳親切地小聲問道:「好久沒有回家看望大娘了吧?」「是啊!實在沒有時間啊。」李鐵想不到她談起這個來了。 許鳳笑道:「我倒是替你看望了她老人家一次呢,前幾天我到縣委去彙報工作,回來路過你們村,宿在你家裡了。大娘已經搬到你蘭表姐家去了。知道嗎?老人家跟我說了一夜知心話兒,我把咱們在河邊見面的故事說給她聽了,她又是歡喜又是埋怨。她真是個好母親。她非常喜歡我,給我煮雞蛋、包餃子,還非要認我做乾女兒呢。你不認為這是私人拉攏嗎?」 李鐵不由地一笑說:「不敢反對,可我從來沒有感到有認乾娘的必要。」 兩個人都笑起來。 許鳳深思地歎口氣說:「你對我的批評很值得我警惕;說實在的,我真是感到需要學習你的許多優點呢。」 李鐵忙說:「得!得!我這個人哪,滿身都是缺點,又粗魯又傻,要不人家都跟我叫傻子呢,你可能不瞭解我。」許鳳笑道:「不對,我已經開始瞭解你一些了。比方說吧,你從小就喜歡泡在河裡摸魚捉蝦,身上弄得紫溜滑光,像條大泥鰍,動不動就跟人打起來,誰硬跟誰拼,身上三天兩頭帶著傷。」 李鐵聽著也笑了,一皺眉望著她。 許鳳微笑著繼續說:「還有,你只念過三年小學,十四歲就到天津學徒,經常挨打受罵。後來你偷著讀書把飯燒糊了,叫經理打得不能動了。有一次你放跑了一個將要被捕的印刷工人,經理又要打你,你就把經理打了一頓,還在人家嘴裡塞上爐灰,渾身潑上泔水,賭著一口氣跑了,一路討飯回了家。『七七』事變後你就參加了部隊。一九四〇年負傷留在地方上,當了一陣子通訊員又參加了手槍隊。我說的對嗎?」 李鐵笑著點點頭,連聲說:「對!對!我就是這麼一個老粗,不會知識份子那一套,所以……」 「不,你讀的書不少,你是個直爽忠誠的同志,能跟你在一起工作真是再好也沒有了。不過我的確還有不瞭解你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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